“大殿下,请不要让我等为难。”守卫的女卫恭敬地说道。
鞭子在话音落下的一刻破风而来,女卫的脸上就立刻多出了一道划痕,身旁的另一个女卫用手拽住云朝岚的鞭子,神色虽然谦恭,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轻蔑。
“殿下若是有异议,便去找陛下,不要在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面前耍威风,陛下说了不准二殿下踏出一步,便不许踏出一步。”
云朝岚听到这话,心中气急,却偏偏无可奈何,这些女卫是母皇特意培养出来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般“大材小用”,但是正如这个女卫说的,他现在无法改变母皇的想法。
想到此处,云朝岚不由得握紧了鞭子,掌心出现了红痕,在百越时的恣意令他真的生成了一种自己似乎也得了解脱的错觉。
“闲云,我们走。”云朝岚冷冷地转身离去。
在云朝岚离开前,留了不少东西,都是准备送进去给阿岫的,原以为能够进去,倒是漏算了时机。
也偏偏因为这样的漏算,令阿岫并没有收到来自兄长的心意。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当阿岫看到饭食之中夹杂着不少沙粒时就大概知道许多东西又被克扣了。
阿岫没怎么吃东西,醒来之后,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远点,她的咳嗽愈发不见好了,饭量也越来越小,似乎更消瘦了。
她也发现初墨禅变得寡言了,有一日他踏出栖兰宫去,回来的时候端了一盅鸡汤,托小白送了过来,阿岫喝了几口汤,心中觉得有些不安,便起身去寻他。
女孩是在后殿找到他的,彼时她见到他的乌发被随意盘着,口中咬着白布,背着手拿着烈酒就往后背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浇。伤口上,隐约看到那对贵族少年意味着耻辱的烙印。压抑的呻吟让阿岫着实不忍。她也注意到了初墨禅手上似乎刚愈合的新伤,似乎是用利刃所致。
初墨禅闭着双目,长睫微微颤抖,正当他痛苦不已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接过了酒壶,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叹息声。
他已经许久未曾听见阿岫的声音了。或许是因为耳聋,阿岫也渐渐变得沉默,饭量也小了许多,也不常笑了。
从前他知道殿下不喜在人前笑,但是和他们的相处中,却常常腼腆地笑着。这让他知道,这个在他眼中老实木讷的殿下其实也喜欢笑。
而且
笑起来极美。
美如秋夜玉盘,玲珑且剔透。
沉默之际,初墨禅听见云岫这般说道“你不必如此的,我本来就只是苟活,能活一日就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何至于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阿岫说着,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她先前便有了猜测,提前把药棉和酒精准备好了,用药棉擦了擦手,慢慢帮他处理着伤口,动作也十分轻柔。
她见到初墨禅一直沉默,心中了然,自己毕竟听不见,他也确实没必要说话。
“说实话,真的很谢谢你能这般照料我,虽然知道大概是因为先前的救命之恩捆绑了你,但是你放心,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到你父亲身边去的,如果你想留在宫中,我也会尽量安排一个好去处。”
阿岫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题也东扯一句,西扯一句,颇有一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意思,连阿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对,毕竟她也听不见自己讲什么。
话说完时,伤口也处理好了,阿岫刚准备起身离开,就见到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用食指指尖轻轻沾了烈酒写道“殿下会长命百岁的。”
阿岫看到这句话,不由得鼻子一酸,叹息道“大概只有你盼着我长命百岁吧。”
或许还有阿朝。
云岫一直算不得一个被期待的存在,就像这里的原主一样。
她的父亲母亲曾经期待着她的出生。只是这样的期盼大概到她出生就戛然而止了。
“怎么不是个男孩”
“之前已经送走了两个女娃了,村里都不乐意要女娃。名字么就叫秀秀嘛,村里女娃子都叫这个。”
“乖一些,你知道妈妈要生弟弟多辛苦么”
“又是个不带把的再生不出来就离婚”
“怎么不赶快去死给你要出生的弟弟腾户口的位置呢要不还是丢了,这样再登记一下就不用罚款了。”
阿岫再一次做梦惊醒时发现自己又梦到了这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她轻轻地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滴落。
她深深地记得那时踩着泥泞上学时在课堂认识的第一个字。
爱
她怎么又再次梦到了这些东西了呢
翌日她的精神头就一直不怎么好,初墨禅熟练地帮她按着太阳穴,阿岫靠在小几上,旁边的木窗开了个口子流通空气,她总是有些走神。阳光撒在了她的小半张面容上,另一半面容隐在阴影之中,沉默着不说话,同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初墨禅想问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云朝岚也再次梦到了梦中那个古怪的人。
他那时发现自己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面前摆着精致无比的餐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