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岫醒过来的时候,屋外已经来了个传旨的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文绉绉的话,阿岫也没怎么听懂她说了什么,最后只总结出来一句话。
二殿下,该去表孝心了。
好嘛,好事轮不到咱,这坏事倒是大差不差都来了。阿岫对那便宜妈着实生不起什么孝心,那传旨的人还刚巧是风行简,上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阿岫懒洋洋打哈欠的模样。
这二殿下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前些日子听说还已经聋了,风行简原先还有些同情这二殿下,此时看来二殿下还是过得相当滋润的,面颊比之先前有了些肉感,想来这初家郎君还真是个养人的好手。这么个病秧子硬生生地被喂出了几两肉。
这次侍疾,女帝还专门唤了初家郎君作陪,风行简隐约猜到缘由,此子有些能耐,看重此子情有可原,毕竟连贵夫的那两个孩子骄纵过度,总该有个先为她们铺路的。
长相阴柔的侍官许久未曾发话,阿岫也懒得搭理他,初墨禅早就在一旁扶起阿岫,帮她穿上了保暖的夹袄,夹袄是低调的白色,只零星点缀了几朵绣花,瞧上去只以为是普通的衣衫,实际上内里轻柔保暖,阿岫以前在现世时羽绒服早就已经普及,穿的时候也没多在意,只有小白有时为阿岫整理衣衫时才发现这夹袄之中的乾坤。
出门的时候阿岫心大,直接开了门,反倒是初墨禅先急切地上前帮阿岫披上了大氅,不放心又围上了一圈柔软的狐毛围脖,阿岫也似平早就习惯了初墨禅的细心照料,整个人从头至尾安安静静地让他打扮。
直到阿岫穿得暖呼呼的,除了上半张脸露在外面其他的都被暖暖的衣物抱住,神色淡漠的少年才缓缓松了口气。
如今天气寒凉,殿下可要注意身子。初墨禅此时稳重得跟个男妈妈似的,阿岫偶尔听得见几句话,坐在软塌边听见就应一声。
折腾了一番之后,风行简才带着这祖宗出门。
出门时,风行简倒是注意到这栖兰宫多了不少人,随口问了句话,一旁的小白倒是及时答道∶前些日子大殿下吩咐过来照顾殿下的人手。
一旁的阿岫只依稀听见他们提起了云朝岚,细细想来,她都已经好久未曾见到云朝岚了,似乎那日之后,云朝岚就再也没出现过。
阿岫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宫内宫外一切的纷乱都和她无关,偶尔担忧的就是什么时候能让开药方的医女少放些黄连苦药,又或者是她的小风怪什么时候能够成功放大,最好是能载着她乘风而起。
脑子里想着事情发呆往往是度过时间最好的方式,落轿时,阿岫才缓缓回神。原本巍峨的太极殿现在似乎有些空旷,就像久病之人因为身上的血肉萎缩而使得这副躯体愈发空旷只剩下壳子。
阿岫的耳朵有些隐隐作痛,她似平听见了不间断地咳嗽声。这样的咳嗽声不断地伴随着阿岫,阿岫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是病不离身,当然知道这已经代表女帝病重。伴随着咳嗽声的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风行简一步一步缓慢地带着阿岫走到内室,周围的仆从都沉默得令人心惊,阿岫隐约注意到这些仆人的颈项都有一道整齐的切口。
他们的声带都被切断了。
这样的猜测令阿岫的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小白没有跟进来,跟在她身边的只有初墨禅,她轻轻挪动步子靠近了一些身边的少年,鼻尖萦绕着的白梅香令她无端安心了些。
她绝对不是因为怂才靠近人家男孩子的。女子气概这种东西在阿岫面前是没有半点说服力的,能当饭吃吗抱团才是王道
不过高冷形象还是要维持的,阿岫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少年人微微回眸,墨色的眸子似乎有些疑惑,阿岫咳了咳正色道∶本宫不识路。
这谎扯得着实有些拙劣,而阿岫的撒谎对象却是个有着玲珑心肝的,少年露着上半张脸的墨瞳似乎有着温和笑意,他轻轻扯住了阿岫袖口的那圈狐狸毛,似乎在说真拿你没办法,那便只好逾矩牵住殿下的衣袖了。
到了地方之后,里面只有帝主一人,阿岫的耳朵还隐隐有些疼痛,她记得自己先前就是在这个地方被罚去跪到门口的。
若是这女帝没做那些糟心的事情,阿岫或许对她还有些伶仃的孝心,毕竟原主对她是有着眷恋的,可是那次的事情着实让阿岫不想再去面对这个便宜妈了。
她和原主都不是天生注定就该被欺负的。被打了还伸出另外半张脸去挨打,阿岫在许久之前真的做过,这样的结果只是让她更加心寒罢了。
妈妈,我好好照顾弟弟了。夸夸我吧,妈妈,可以看看我吗阿岫是个乖孩子。
阿岫没能是个哥哥,是阿岫的错。
阿岫的脑子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往日的记忆,和原主的记忆交错着,耳朵更疼了。
恍惚之间,白梅的香气再次萦绕在阿岫的鼻尖,少年担忧地望着她,用手轻轻理着阿岫有些凌乱的鬓发。
初墨禅缓缓弯腰将阿岫抱到软塌上,附在阿岫的耳边说道∶帝主可以让奴来照顾,殿下好好休息一番,睡醒了便能和奴回栖兰宫了。
女孩窝在锦被之中乖巧地点头,乖顺的样子惹人怜爱,这副模样,任谁都不会将之和一代君主联系在一块。
她真的太不适合当一个帝王了。
既不杀伐果断,又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抛开唯一些许的柔善之心,她远远不如骄纵自傲的三皇女和四皇女。
阿岫当然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当皇帝之类的,说白了她也不过是个市井小民的性子,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钱够花,日子够舒坦就可,这坐在皇位之上天天担惊受怕还真不是阿岫可以消受得了的。
因为记忆错乱的缘故,阿岫来到此处莫名难受,有时她觉得自己是现世的苦逼社畜阿岫,有时她又觉得自己是一步步在深宫之中成长的二皇女云岫。
她究竟是谁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阿岫是在现世的黄粱一梦还是灵魂转换再世重生
耳边响起了清脆的金铃声,阿岫隐约想起,脚腕上用红绳系起的金铃自释空大师在赠给二皇女时便是个哑铃。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响声呢好像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就有响声了。
真是奇怪。
阿岫醒过来的时候嗓子又开始疼了,她的病很奇怪,总是快要好的时候就又开始了,好像一直都好不了的样子。
她缓缓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即便现在有了初墨禅的照顾,阿岫还是经常自己照顾自己,她很清楚自己之后的生活不会依靠他。
啊对,阿岫起身的时候想起来自己还要侍疾。虽然初墨禅帮如她肝着,但是自己总归也要在一会儿,不然到时候又惹来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想了想帮初墨禅也倒了一杯,然后就往内室走去,靠近内室,药味更重了,重到连阿岫这种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的人都有些受不住,里面也有几个哑奴侍奉着,初墨禅居然坐在了女帝身边,手中端着一碗药,表情依旧淡漠,在靠近女帝时这种淡漠愈发明显。
在阿岫刚想进去的时候,不知为何却顿住了脚步,她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了帷幔之后。
或许,奴还是应当唤您一声母亲的。
少年人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到阿岫的耳边。
阿岫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听见了女帝的闷哼声。
儿子如今身为奴仆,想来母亲也是觉得丢脸的,只是这奴印还是母亲吩咐烙下的。初墨禅的半张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说出来的话不好听,可语气却十分温柔。
您真是跟初家家主说的一样无情啊。少年面无表情地将药灌进了女帝的口中,棕色的药液顺着女帝的颈项滴到珍贵的靠枕上,原本是不想和母亲计较您覆灭初家的事情的,毕竟初家带给儿子的也不是什么好回忆,只是您干不该万不该动了殿下啊。
孽种孽女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眼里全是憎恨,全都是
一声漫不经心地轻嗤在殿内响起,而声音的源头便是这面如谪仙的少年人。
母亲就别白费力气了,连风行简都已经被儿子哄得团团转了。初墨禅冷淡地说道,那人不过有几分我阿父的影子,母亲便留在身边了
女帝被气得喷了一口血,溅在了少年的衣领上,一滴一滴的,阿岫的脑子里面瞬间回忆起了那日在行宫
脑子里一连串不曾被注意到的细节在此刻全都串联了起来。即便在温暖的室内,阿岫也觉得遍体生寒。
阿岫的手微微颤抖,难道都是眼前人事先全都算计好的她原以为只是一个会宫斗的男孩子没想到会是个弑母的狠人。
殿下何时来的原本温柔能平复人心的声音现在在阿岫的耳朵里成了催命符。
面前的少年颈边白皙的衣料沾着血迹,垂下的发梢也沾着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似平十分包容病人一时吐血惹来的祸患。
这哪里是佛前檀奴,明明就是恶鬼修罗。<a href=https://www.sb525.com/txt/1958/ class=noshow>https://www.sb525.com/txt/1958/</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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