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吏部右侍郎傅鼎铨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请求面见苏言,苏言正好也没什么事,便答应他的请求,命人将其带到御书房。 等到了御书房以后,傅鼎铨先是向苏言行礼,随后开口说道:「陛下,漠北都护府副都护一职,臣斗胆向您举荐一人。」 「哦?」苏言眉头一挑,他倒是没想到傅鼎铨来的目的是向他引荐人选,他调整了一个坐姿,笑着问道:「朕倒是有些好奇,何人能被傅卿如此看重。」 傅鼎铨神色不变,道:「陛下,臣先前在西南为官,负责推行改土归流政策时,贵州按察使傅兴华一直在臣身侧进行辅佐,他能力突出,对于时局也有独特的认知,在臣平定土司叛乱时,也几次料中叛军计划,率军冲杀,镇压叛军,臣因此认为此人是一块璞玉,可将其提拔,为陛下所用。」 听傅鼎铨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苏言顿时来了兴趣,他回想了一番,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贵州按察使曾经是孙可望的人,你在朕面前举荐他,难道就不怕被朝臣攻讦吗?」 「臣身正不怕影子斜,如何会惧怕他人的闲言碎语?「傅鼎铨一脸正色,说道。 「傅卿,朕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苏言笑着说道,「既然他能够被你如此重视,不惜被朝臣攻讦也要引荐给朕,那朕就给他一个机会,来人。」 他话音落下,站在室内的一名锦衣卫亲军站了出来,抱拳跪地。 「传朕旨意,宣贵州按察使入京觐见。」 「喏。」那锦衣卫应诺道,又行了一礼,随即起身,握着刀柄转身离去。 那锦衣卫离去后,苏言再看向傅鼎铨,道:「傅卿,若是此人的确如此所说,能力出众,朕定会重赏于你的。」 「请恕臣不受。」傅鼎铨面色诚恳,道:「臣深受陛下隆恩,提为吏部侍郎,本就应该为陛下引荐贤人,这不过是分内之举。」 「好一个分内之举。」苏言面露赞赏,这样的一位贤臣,他如何不会喜爱呢? …… 比贵州按察使先来到江宁府城的是一道来自阿逾陀耶王国的捷报,对孙秦作战的捷报。 时隔半年有余,经过长时间的对峙与厮杀,与联军对峙僵持的孙秦军队终于还是落败了。 夏军在蜀国公刘文秀的运筹帷幄之下成功从夜功河上游绕到秦军侧翼,秦军的注意力全都被正面佯攻的联军吸引,因此一直等到巩国公白文选的兵马杀到他们的侧后方时,秦军才终于发现不知何时绕过来的夏军。 他们想要做出反对,但已经是为时已晚,夏军在白文选的率领下向秦军薄弱的后方发起猛攻,战斗中白文选身先士卒,骑着那棕色骏马率先冲入秦军阵地之内,手起刀落接连斩杀多名秦军步兵,令部下士气大振。 夏军于是成功杀穿秦军防线,将秦军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后方,等孙可望得知此事后,急忙调遣大将施尚礼前去阻拦,但那施尚礼哪里是白文选的对手,白文选眼见秦军大批兵马追来,故意卖了个破绽,引诱秦军追击,施尚礼中了他的圈套,亲自率军追击,结果被白文选连射数箭,射落下马,其带来的追击兵马也都被回身冲击的夏军击溃。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秦军吸收了众多当地土人,那些土人只是为了钱粮而来,对孙秦没有丝毫忠心,见主将落马,敌军杀来,纷纷丢盔弃甲,转身逃跑。 白文选造成的动静不小,河对岸的刘文秀及时抓住机会,率军发起总攻,卢山伯刘镇国,其副将郭爱礼及平定侯林忠等部将皆带头渡河,夏军见将领身先士卒,士气提振,也都呼喊着泅渡夜功河,踏上夜功河南岸,向秦军阵地发起猛烈攻势。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秦军最终还是无法 抵挡联军攻势,孙可望不愿再度逃跑,他绝望地自刎于军帐之内,丞相范应旭紧随其后拔刀自刎,大将军王自奇拼死护送皇太子孙征淇和其余皇子突围,但在中途遇到阻拦的阿逾陀耶军队的拦截,王自奇身中数箭而亡,孙征淇坠马重伤被俘,其余皇子也都成为俘虏。 这一战,孙秦大军全军覆没,其积攒数年的财富也都尽数落入联军之手,值得一提的是,那阿逾陀耶军队冲锋时畏畏缩缩,一见秦军溃败,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冲到最前面,甚至还险些被反抗的秦军溃兵击溃,由此足以可见阿逾陀耶军队的弱鸡程度。 白文选在军报中是如此评价阿逾陀耶军队的——「彼军士羸弱,武备松弛,征战全凭战象、火器,无持械厮杀之勇,只敢临阵放铳,以壮声势,若以王师抗之,则一汉挡五蛮……」 军报之后,秦军战俘也都悉数押回云南等待朝廷处置,那些个孙秦高层则是送往交趾,乘船走海路前往江宁,不过可惜孙秦太子孙征淇最终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于军营之中,他的几个弟弟在被交还给夏军的时候,却都有被折磨过的痕迹,就连孙秦皇子都是如此待遇,更不用说其余被阿逾陀耶军队俘虏的人了。 不管怎么说,那些个皇子都算是刘文秀的侄子,他在见到那些人身上的伤痕的时候,顿时雷霆大怒,他直接带着白文选和几名卫兵就闯入了阿逾陀耶军中,当着其将领的面怒斥阿逾陀耶国王,国王那莱被当众训斥,他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但也只能忍气吞声陪着笑脸,连连道歉,并下令严惩虐俘人员。 可刘文秀哪里会这么好应付,他居然直接打着要搜寻孙秦余孽的借口下令军队常驻碧武里,并派遣兵马强行接管其余两座被割让给孙可望的城池,当那莱王的使者前来问询时,他堂而皇之的如此回答道:「此三城已被尔先王割让孙秦逆党,彼孙可望为我中国之人,其所拥疆土自然为我中国之地。」 刘文秀的这番回答可直接将那莱王气得个半死,但他对此也无能为力,打吧你也打不过,万一惹来了上国大军那不就要亡国灭种了,可要是服软吧,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就这样僵持了数日,还是那莱王的宫相提了个主意,他固有印象里中原皇帝一个个都是好面子的,既然他手下的将领这么不要脸,那就写信向皇帝哭诉,将刘文秀的行为都挑明,让皇帝感到丢脸,这样皇帝自然会下令刘文秀撤军,三府也就重新回到他们手中了。 那莱王听了宫相的主意也觉得好,他连忙亲笔写下一封感情充沛的国书送往江宁,然后就解散了陈兵在夜功河两岸的大军,只等北边传来的好消息了。 那刘文秀奏明自己接管碧武里三府的奏疏和那莱王的国书几乎在同一时间送达,顿时在朝中引发另一轮的轩然大波,不过有了之前某些大臣的前车之鉴,大臣们并没有马上跳出来抨击刘文秀,而是耐住性子观察着苏言的反应。 就和他们所料想的一般,苏言在看完奏疏和国书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全然没有被国书挑起情绪,相反,他还很喜欢刘文秀的这个行为,这就和后世的某些西方国家一样无耻,他很喜欢。 嗯,人们厌恶的不是那种无耻行径,厌恶的是做出这种无耻行径的人不是自己而已。 见苏言并没有反感刘文秀,那些耐住性子没有跳出来的大臣们纷纷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那么冲动,随后转而跳出来提议朝廷应当奖赏平定孙秦叛党的蜀国公,在他们的话语中,刘文秀几乎要被吹捧成朝廷砥柱,国家栋梁了。 他们的表现让苏言心中暗自好笑,这可真是如了那句话,有事蜀国公,没事刘文秀,对于刘文秀的恭敬程度全看心情。 不过苏言还是听从了他们的提议,他下旨为刘文秀加授少保衔,军中参战的诸 将也都另有封赏——至于郡王就不用想了,除了现有的那几个郡王以外,未来的新的郡王只能从苏姓宗室中册封。 而那封阿逾陀耶国王送来的国书,苏言一番思索后,决定将回信这个任务交给这些年一直在翰林院刷资历的首届科举状元江庆严,命其写下一封言辞严厉的国书,震慑阿逾陀耶君臣。 江庆严在接到任务后,整个人当即精力充沛,摩拳擦掌准备把这个任务完成的特别好,他挑灯连夜写好了国书交给皇帝过目,苏言过目了一番后,赞叹连连,随即命礼部遣使,将国书送往阿逾陀耶城。 当阿逾陀耶国王收到这封国书时,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他还满心期待的以为中原皇帝会龙颜震怒,将刘文秀和他手下那些该死的军队撤回,可在夏朝使者站在他面前,语气严厉的将国书的内容宣读出来,将他自作聪明的举动训斥了一番后,那莱王顿时傻在了原地。 国书通篇虽然洋洋洒洒写了几千个字,但其核心思想非常清楚,甚至能够只用短短一句话来总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别说是三座小小府城,就算是大夏皇帝想要你整个国家,你这个撮尔小国之君也必须乖乖听命,拱手相送,你又有什么胆量敢离间皇帝和他的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