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索别斯基眼中的神色没有逃过傅兴华的眼睛，他双眼微眯，看向索别斯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他对着站在身侧的一名随军的伪装成卫兵的锦衣卫百户招了招手，后者主动凑了过来，将耳朵附上。 “让潜伏在波兰国内的弟兄们打探一下这个扬·索别斯基，我认为他有点问题。” 锦衣卫百户听后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目光狂热看着二式步枪的扬·索别斯基，低声告了句是，转身离去。 没有人察觉到一名普通卫兵离去的身影，波兰贵族们纷纷称赞着夏军士兵的强大，米哈乌一世国王随后邀请傅兴华和一众夏军将领入城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待他们入城后，国王直接将他们准备夹攻摩尔达维亚公国首都苏恰瓦的计划都透露给了傅兴华，希望能够得到夏军的支持与援助。 对此，傅兴华并没有马上给出回答，他要求波兰人将这一地区的地图摊开，他非常专注地看着地图，心中对这一地区的地形很快有了大致的了解。 摩尔达维亚公国大部分为丘陵地带，在公国的西部是一道漫长高耸的喀尔巴阡山脉，可以说整个公国都没有天险地利可以利用，大军从雅西出发，毫不费劲就能够打到苏恰瓦城下。 不过，奥斯曼人的鲁梅利亚军团在苏恰瓦城外构筑了严密的防御阵地，他们在摩尔达维亚公国军队的援助下决定在苏恰瓦挡住波立军队和夏军，若是想要将其歼灭，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联军也不好绕过鲁梅利亚军团南下，若是对其不管不顾，就等于将脆弱的后方暴露在奥斯曼人的兵锋之下了，而且他们也不清楚奥斯曼人在南方还有多少军队能够调动，贸然南下，极有可能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 因此，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必须要先将苏恰瓦的敌军歼灭。 想到这，傅兴华发表了他的意见： “我同意向苏恰瓦发起进攻，不过既然要开战，就应该确保将他们彻底全歼在摩尔达维亚。” 米哈乌国王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傅兴华，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多个方向向奥斯曼人发起进攻，但故意留下一道薄弱的缺口，让奥斯曼人有机会从那道缺口突围出去。”傅兴华说着，他的手指在苏恰瓦的周围画了一个圈，说到后面，在苏恰瓦南部的伯尔拉德点了点：“如果奥斯曼人果然从这边突围，我们可以提前在他们逃跑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一举将他们全歼在摩尔达维亚，这在我朝叫做围三阙一。” 一众波立贵族点了点头，扬·索别斯基问道：“那么，我们应该由哪支部队守在突围的方向，又该由哪支部队设下埋伏呢？” “为了保险起见，由我军设下埋伏，至于前者，就劳烦贵国分出一些战斗力较为低下的地方军队，如何？”傅兴华问道。 在翻译将他的话用波兰语转述了一边后，索别斯基和其他将军们商量了一阵后，他们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双方便开始分配进攻方向，他们将从东、北、南三个方向发起猛攻，其中波兰军队将从北部进攻，夏军自东部进攻，而立陶宛军队负责南部的攻势。 在分配了作战任务后，两军在雅西休整一天，同时派出斥候打探奥斯曼军队的军情，等到第二天，大军开拔，分别从三个方向向苏恰瓦逼近过去。 考虑到埋伏的任务非常重要，傅兴华将这个任务交给从布里亚特就跟随他的心腹陈礼和，命其率领一旅兵马在立陶宛军队的后方设下埋伏。 …… 鲁梅利亚军团代军团长科普鲁律·法扎勒·穆斯塔法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危机感，这让他非常不安，只能派出更多斥候，时刻盯着敌军的动作。 “科普鲁律军团长，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撤离这里，退守多瑙河，若是我们被围歼在这里，那么帝国北部就彻底空虚了。” 鲁梅利亚帕夏穆罕默德三世看出了穆斯塔法的忧虑，他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穆罕默德三世一直都不认为在摩尔达维亚坚守是一个好主意，在他看来，只有退守多瑙河才是唯一正确的，只要他们能够守住多瑙河，敌人就没办法威胁到保加利亚，甚至是康斯坦丁尼耶所在的色雷斯。 “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但是我不能接受。”穆斯塔法拒绝道：“要是我们就这样放弃了摩尔达维亚，你认为其他仆从国会如何看待帝国？瓦拉几亚人会这样认为：看啊，他们都能毫不犹豫放弃摩尔达维亚了，那轮到我们的话又会怎么做？” “这对帝国的威严将会是非常沉重的损失。”他后面又补充了一句。 穆罕默德三世无奈地看着他，他坚持道：“如果您执意想要在这里固守，我不会反对，但请允许我带领一部分弟兄返回多瑙河，最起码也要守住我们的退路。” “你要带走多少人？”穆斯塔法想了想，没有拒绝他，反问道。 “只需要五千名士兵即可。”穆罕默德三世说道。 “好，我给你四千名步兵和一千名行省西帕希骑兵，在多瑙河沿线构筑防线。”穆斯塔法大手一挥，便将兵权交给了穆罕默德三世。 后者连忙答应下来，清点军队当天就开拔了。 在他们离开的三天后，1月18日，夏波联军从三个方向杀来，苏恰瓦的奥斯曼士兵们几乎是一觉起来，就发现他们的阵地外出现了大量的敌军，敌军的数量之多，以至于放眼望去整片大地都是随风飘扬的军旗。 奥斯曼——摩尔达维亚联军背靠苏恰瓦构筑了漫长的防御阵地，两百多门火炮分散部署在阵地之中，而他们的步兵基本装备这个时代发展至顶峰的土耳其重型火绳枪，这种火绳枪曾经流传至大明，由赵士桢仿照制造出鲁密铳。 在联军抵达的第一时间，穆斯塔法很快就得到了汇报，带着一众军官登上苏恰瓦的城墙，向外眺望。 “看起来除了西边的喀尔巴阡山脉，周围都被敌人包围了。”穆斯塔法说道。 “帕夏，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应对？”一名将军询问道。 “等着他们主动进攻。”穆斯塔法压抑住心中的不安，语气淡然地说道：“我们阵地严密，由储备了大量的物资，完全可以在这里坚守很长时间，我们只需要拖到苏丹击败奥地利人，这场战争的胜利就还是属于我们的。” 众人面面相窥，还是一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外面的中波联军可不给他们慢慢琢磨的时间，在各部就位后，一门门沉重的火炮被架设在军阵前，炮手们有条不紊地为火炮装填炮弹。 “弟兄们加把劲，可别让那帮西夷小瞧了我们，让他们看看我们大夏的炮兵有多么出色！” 夏军军阵前，炮兵军官们大声吆喝着，激励那些进行装填的炮兵，他们听了军官的吆喝，都跟着附和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加快。 “这场战斗中国人也会参与，我希望你们能够表现好一点，不要让中国人对我们心生蔑视，我以王国元帅的名义宣布，谁第一个冲入奥斯曼人的阵地，我会将他册封为我麾下的扈从骑士，并且自掏腰包，授予他一笔不菲的奖金。” 波兰军队阵前，扬·索别斯基策马冲过，一边高声呐喊，士兵们听了他的许诺话语，都发出了欢呼声，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了期待。 等索别斯基策马回到米哈乌一世身前，国王有些忧虑地看着他，道：“扬，你这样会不会惹怒中国人？他们现在的势力可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 听了他的询问，索别斯基看向他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但明面上还是恭敬地回答道：“陛下，中国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惹怒的，而且这是两军第一次并肩作战，我们若是不展现出联邦军队的战斗力，在接下来的联合作战中，我们很有可能会被中国人轻视，甚至失去战斗的主导权。” 听了索别斯基假设出来的可能性，米哈乌一世还是决定不插手了，现在的联邦内部，指挥能力高超的将领中以扬·索别斯基最为突出，他是专业的，自己还是不要贸然插嘴了。 米哈乌一世的能力堪称昏庸，如果用欧陆风云4的点数来形容的话，那他不论行政能力、外交能力还是军事能力都是0，也就是比大明战神朱土木还要垃圾的属性。 他之所以会亲征，还是在国内贵族们的不断劝说下，希望亲征能够激励全军将士的士气，不然的话，以他懦弱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华沙到危险的战场的。 就在君臣二人交谈的时候，波兰军中的火炮很快装填完毕，就在索别斯基正准备下令开始炮击的同时，从战场的另一个方向突然响起了沉闷如同闷雷般的炮声。 索别斯基很快意识到，这是夏军的火炮开始炮击了。 “开炮！” 隆隆隆—— 既然夏军火炮开始发出怒吼，那么波兰军中的火炮也不甘示弱地紧跟着向奥斯曼阵地展开炮轰。 “敌军开炮了！注意躲避！” 奥斯曼军队阵地内，眼见炮声响起，各级一边呐喊着，一边奔跑在阵地中，士兵们听着军官的呐喊，连忙四散躲开。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无数炮弹呼啸着从天而降，或是在半空爆炸，令弹片四溅笼罩底下一片的士兵，或是在落地后才姗姗炸开。 奥斯曼士兵们一开始还以为夏军使用的是最常规的实心炮弹，但在看见爆炸后，才发现他们居然使用的是开花弹，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因为炮弹在落入阵地并爆炸后，杀伤了众多猝不及防的奥斯曼士兵，只一轮炮击，阵地上就能够看见多处躺着生死未卜的士兵，那刺眼的鲜血染红了黄色的土壤。 “居然使用开花弹，中国人真是可恶。” 一名奥斯曼军官看着倒在弹片之下的部下，愤怒地锤打地面，恨声说道，他话音落下，夏军的第二轮炮击紧随而至。 在尖锐的炮弹破空声中，这名军官亲眼看见一枚开花弹并没有在落地前爆炸，而是巧合地命中了一门阵地上的火炮，在落地数秒后才猛地爆炸，飞溅的弹片将周围没来得及躲开的炮兵尽数射杀，爆炸的无形波浪也将那门沉重的火炮掀翻，倾斜倒在一旁。 接连三轮炮击过后，夏军军阵响起了激昂的号角，紧接着，身着红色军服的夏军线列步兵踩着整齐的步伐，在军旗的指引和富有节奏的鼓点声中向前推进。 炮弹不时从他们头顶飞过，落入奥斯曼军队的阵地中爆炸开来，奥斯曼人眼见夏军发起进攻，军官们当即站起身来，手中高举军刀，高声呵斥道：“拿上你们的武器，进入战斗岗位，准备反击！” “炮兵就位，向中国步兵开炮！” 在军官们的呵斥声中，奥斯曼步兵纷纷回到各自的作战岗位，炮兵们也掀开炮衣，为火炮进行装填，数十秒后，火炮陆续完成装填。 “开炮！” 轰—— 在军官的怒吼声中，一名奥斯曼炮兵手持火把点燃引线，那细微的滋滋声只持续数秒，火炮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炮声，在炮弹脱膛而出的瞬间，沉重的火炮也被后坐力推动着向后移动了数米。 咻——嘭！ 黝黑的实心炮弹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尖锐破空声，随后重重落在行进的线列步兵队列前数米的地方，直接砸出了一个深坑，泥土飞溅，炮弹又顺着惯性飞起，迎面就将一名前进中的夏军士兵的大腿削去，那名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他身下的泥土，周围的士兵并没有理会倒下的他，而是补上他的空位，继续前进。 这并非是士兵们冷血无情，按照军规，他们只需要继续前进，受伤者会有专人来抬着离开战场，接受治疗。 果然，就在这队线列步兵前进数米后，便有两名手无寸铁的医疗兵跑了过来，他们为伤兵简单止了血，便合力将他扛起来，带离战场——至于他的断腿，已经被炮弹打成了碎肉，哪里能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