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很好奇吕碧城的情况,问道:“你为什么只身来到天津?”
吕碧城说:“我已经无依无靠。多年前父亲早逝,同族认为我们吕家不再有男丁,因而霸占了我们的家产。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带着我们姐们投奔塘沽舅父家,可如今舅父也要强命我婚配。但我吕碧城看不上的人,是绝不会嫁的!”
虽然这个观点在后世看来简直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不过放在清末民初,简直是不守妇道的“典范”。
李谕心中没有一点封建残余思想,赞道:“没错,凭什么女人就必须是附庸,妇女能顶半边天!”
吕碧城念道:“妇女能顶半边天……说得好!李谕先生果然是西学大家,思想如此进步,这句话只有伟人才能说的出。”
李谕笑道:“不是我说的,不过还真是听伟人所说。”
吕碧城肯定道:“就是半边天!除了二万万男同胞,难道我们二万万女同胞团结起来就没有力量吗?”
李谕竖起大拇指:“优秀!”
所以说吕碧城能成为民国四大才女之首。她一生坚持文言写作,虽然知名度和对后世影响远不如“红梅玲”,然而她的格局和胸怀亦非其他三位可比肩。
文无第一,四才女在文采上各有所长。
但吕碧城不局限于此,她不想只做个“女词人”,她想做的是去掉那个“女”字!
她也兴办女学,倡导女子教育。
且从来没有为情所困,眼光甚高,不惜终生不嫁。文风上也与寻常女作家写小说就是各种言情故事截然不同。
正因如此,才可以有资格与秋瑾并称“女子双侠”。
在思想蛮荒的封建时代,真的蛮先进了,宛若一个二十一世纪进步女性。
不过她此前的境遇确实坎坷,吕碧城惋惜道:“我想要探究女学,可我舅父却说我为此‘连妇德都不顾了’,也不知道我这半边天能不能亮起来。”
李谕说:“必然可以!从大局上看,解放妇女可是释放了社会另一半的生产力。”
两人越说越起劲,拉车的人力车夫却挺不住了:“我说大爷,你们说完了吗?不管你们说没说完,我是跑不动了!要不你让这位女侠骑马速度慢一点也行,我只有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马。”
吕碧城吐吐舌头:“对不起,我好久没骑马,一下子竟然有点激动。”
到达《大公报》报社时,英敛之还没有回来,于是他们在他的办公室等待。
李谕说:“这里正好有纸笔,你可以写个拿手的,一会儿给英先生看。”
“这还不简单。”
吕碧城自信满满,提笔就写道:
“晦暗神州,欣曙光,一线遥射。
问何人,女权高倡,若安达克?
雪浪千寻悲业海,风潮廿纪看东亚。
听清闺,挥涕发狂言,君休讶。
幽与闭,如长夜;
羁与绊,无休歇。
叩帝阍不见,愤怀难泻。
遍地离魂招未得,一腔热血无从洒。
叹蛙居,井底愿频违,情空惹。”
李谕看后赞道:“写得真好!不过,我有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
吕碧城问:“什么问题。”
李谕指着词作:“词中的‘若安达克’指的是?”
吕碧城讶道:“法国女英雄啊,那位在英法百年战争中带领法军节节胜利的少女若安达克!你不知道吗?”
我晕!
原来是圣女贞德。
现在懂外文的才多少,翻译界水平有限,所以译名混乱倒也正常。若安达克就是法国女英雄贞德一个不规范译名。
李谕说:“我知道啊,正所谓‘一群英国人,半部辱法史’。当年法国已经节节败退,没想到又被一个少女带着军队一路打了回去。”
“想不到你真知道,看不出你不仅懂科学,也懂西洋史。”吕碧城道,“我很佩服她,她才是女性该有的样子。”
李谕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女英雄,有一幅画你可能会很感兴趣。”
吕碧城道:“什么画?”
“也是来自一位法国画家,叫做《自由引导人民》。”李谕突然想起这幅画是不是对现在的中国女性来说过于超前了。
吕碧城问:“我对西洋画并不了解,画的是什么内容?”
李谕说:“讲的法国革命的事,画本身的重点是自由与人民,只不过站在C位的是一位举着国旗拿着强的女性。”
“C位是?”吕碧城问。
“就是站在最瞩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