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着内阁首辅王华铺在自己面前的《流民图》一时没有说话,他知道迁徙他乡,尤其是迁徙到塞外这等苦寒之地,对于安土重迁的汉人百姓而言,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他从没有想过要以强迫的方式对这些百姓进行移民。
因而,尽管内阁首辅王华将御史薛凤鸣呈上的一幅《流民图》摆放在朱厚照面前时,朱厚照只问道:
“朕记得,自制定移民实边之策以来,朕从未下诏要求强制移民,皆以利益引导之,是否移边听凭百姓自愿,且所移之民皆是无地之民,甚至不少是逃荒流民!缘何还有《流民图》之惨状?”
“臣久在中枢,并不知底下详情,也难以做陛下之目,但朝廷的确未曾下任何强制移民之诏,只是,微臣担心是下面的官员会错了意,为取悦陛下而做了些过分之事,才导致了《流民图》所呈景象,陛下不如问问进献此图者。”
内阁首辅王华对移民实边之事也没什么意见,他是皇家银行的股东,和皇帝的利益一致,也不需要与国争利,但也正因为此,他更需要维护国家稳定,因而,在见到这幅《流民图》后,他才急不可耐地将此图进献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于是便召见了御史薛凤鸣。
“陛下,此图所绘乃是河套巡抚张璁尽移山西之民于河套时所绘,此乃山西运城牛恺所绘,臣献此画,便是要弹劾张璁残暴害民!”
薛凤鸣说着便将奏本拿了出来。
弹劾张璁的?
朱厚照接过了奏本,略微看了一看,同时心里盘算着这些文官到底打的是什么心思。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搞清楚,到底有没有百姓在移边过程中被害。
这时候,内阁次辅刘宇递过一奏本来:“陛下,这里有封宁夏纪功御史龚定进的奏本,言有移民百姓啸聚为盗,围城攻堡,劫过境商民之财者,并疏言朝廷南北之民风不同,当恢复路引,限制百姓离本县,以避免流民之害。”
“这是在说移民实边不好?还是在说路引制度取缔不好?”
朱厚照陷入了沉思,但也没多说,只问道:“你是如何票拟的。”
“责令地方官府缉盗安民,恪守本分,不得妄议朝政,流民亦是大明子民,其背井离乡自然有无可奈何之处,至于啸聚为盗,应是有民怨未平,尔身为御史当为之解怨,又责备于民!其在本乡无地无粮尚且不盗,缘何到他乡为盗!”
刘宇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路引制度他自然不会重立,因为事实上,就算是他要严格执行路引制度,朝廷和地方乡绅也无法控制更多的百姓成为流民,因为人总要生存,他在一个地方生存不下去只能逃去另一个地方,不然只能造反!
朱厚照知道自己明旨取缔路引制度,会使得士绅集团的利益受损,因为百姓们逃亡是一种变相对抗士绅剥削的方式,会让士绅们失去控制他们的机会,失去大量佃农的士绅地主就等于失去大量租金收入。
而自己不取缔路引制度的话,这些士绅可以名正言顺地以百姓流亡有罪为由对他们进行处置,甚至可以逼得这些百姓只能在本地被他们压榨剥削。
但自己把路引制度一取缔,使得流民成为了合法的子民,而百姓也要了逃脱士绅控制的自由权利,再加上工业的发展,大量百姓肯定会从田间走向工厂,而士绅们肯定会失去大量佃户。
因而,朱厚照也知道肯定会有文官们对取消路引知道有意见,而且会找出各种正当的理由,但他不会就此听从,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让百姓变成合法流民,那百姓只能变成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