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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年立在门外。听完了慕容雪晗的话,她握紧了一双拳头。
苏景年笑了起来。因为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荒唐,荒唐到可以令人真真实实地发出笑声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底下所有的人,包括苏景年自己,都以为当年在收复锦州之时,击杀了定远侯、诛尽了慕容氏,便是为苏辰缪之死报了仇。
只一箭,便射毙大金主帅,收复了锦州。苏景年的传奇故事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大江南北,引为一时之佳话广为流传,老幼妇孺无人不知。天下人,都赞美钦佩北域的少年王者,能够收复失地、为父报仇。
连苏景年自己,也以此为豪。只当她尽了孩儿的本分,亲手手刃了仇人,为父亲报了仇。还曾于天京南皇设宴之时,在各国皇室帝胄面前,大言不惭曰,“杀父之仇,确是不共戴天。但冤有头债有主,臣大仇已是得报,绝不会妄迁他人。”
今日,如果不是在如此的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当年的真相,苏景年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父王苏辰缪是如何悲惨地死于众人的算计之下。
没错,在苏景年看来,杀死苏辰缪的,根本不是敌人的刀枪剑雨,而是来自于枕边之人慕容雪晗、亲信之臣慕容雷幕、大仇之敌莫若离三方通力合为之的,阴谋暗算。
她的母亲慕容雪晗,竟是联手她的舅舅慕容雷幕,亲手设计杀害了她的父亲。她的师父、她敬如父兄的师父破心,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可竟是多年闭口沉默,对她只字未提。
而最让苏景年感到痛苦不已、无法接受的是,她最深爱的人莫若离,竟也是她的杀父仇人之一。
越笑,便越觉可悲。苏景年觉得,自己原来才是这天下间,最大的一出笑话。
苏景年心中最为在乎的人们,在这一刻,通通将她背叛。
从头到尾,都只有苏景年一个人,被牢牢地蒙困于鼓里。耳边过往曾响起的那些肺腑之言,不过是谎话连篇。那些曾经动人心魄的真心实意,也不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虚情假意。
脑海之中,苏景年企图忆起她们的面容来,可当那些面容闪现出来,苏景年只觉得无比的陌生与疏远。
尤其是她最深爱的女人,苏景年对她掏心挖肺,毫无保留。
可她呢?又是如何地伪装出一副毫不知情、又情深意切的样子来?
这时,门内的慕容雪晗又道:“听闻了这些旧事,你还觉得哀家应该原谅破心吗?莫要说,是尚且存于世上的破心,即便是已经死在了锦州的苏辰缪,都绝不会从哀家这里,得到任何的原谅!”
她的这一番话,无异于推波助澜。
听闻她的话,苏景年的心中现在只剩后悔。刚刚,他为何没有一脚踢开这扇拦在慕容雪晗同她之间的门?她应该冲入屋内,来到她母妃的面前,好生地看一看这一张熟悉的脸。这一张世间上最为美丽、最为亲切的脸上,此时此刻,可否带有一丝一毫的惭愧与不忍?或可否,显露出分毫的怜悯与悔恨?
那战死于锦州、为敌人万箭穿心之男人,怎是别人?那人是你慕容雪晗的原配夫君!是你孩子的生生父亲啊!
一日夫妻,百日之恩。难道你与他之间,当真就没有丁点儿的情谊留下?难道,那人当年放下了所有,明知敌人诱他出城,乃是一桩阴谋诡计。可为了保全你我母子的名声,为了北域的安稳,他甘愿赴死谢罪,最终惨死于敌人的乱箭之下。种种此般,都不能换来你施舍的片分原谅?
时至今日,他在你的口中,就只是那“狗贼”?只是那“活该落得个万箭穿心下场”的人吗?
面前那扇关着的门,只要苏景年抬手轻轻一推,便会打开。可苏景年的心里却是非常的清楚,她万万不可以这样做。因为一旦那扇门打开了,当她与慕容雪晗之间再无挽回的余地。二人面对面之际,便也是她母子二人彻底决裂的时候。
因为她不用再去猜测,也不用去确认什么。那一张美丽而亲切的脸上,此时怎么会有什么惭愧与不忍?怜悯与悔恨?
只有恨。只有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恨意,书写在那张扭曲的脸上。
苏景年当真是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去面对慕容雪晗,又该如何去面对破心?
莫若离呢?苏景年又该怎样去面对她呢?
苏景年心乱如丝,只不知该如何自处。
正在她陷入混乱之际,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原来,破心是来凤栖宫寻凉之的。来到大殿近前,却见苏景年浑身湿透,只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于是,破心便来到她近前。
直到破心来到了苏景年背后,苏景年都确浑然未有察觉。
见苏景年的面色很是苍白,表情也不对。破心拍了拍苏景年的肩膀。
苏景年身子一震,转过身来。
可当她发现,身后立着的人是破心之后,立时神色大变。
破心不明情况,见苏景年的神情很是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