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憬昨晚再次失眠,半夜惊醒后便睁眼到天亮。今天不打算上山,吃过午饭后他便搬了躺椅出来,打算晒着太阳补补眠。
结果刚刚睡着,便被门口的敲门声给吵醒,缺少睡眠本来就让他头痛欲裂,结果刚入睡竟然又被吵醒。
陆憬揉着眉心坐起来,他觉得不仅头痛更严重了,甚至连心脏都重重跳了两下,整个人气压低到像是身边聚着一团乌云。
他简直难以维持平常的温和的模样,就这样黑着脸拉开了门,低头注视着门外不请自来的人。
吊梢眼,薄嘴唇,书生长袍。确认了记忆中没有这个人,他开口问道:“你是谁?来找谁?”语气实在称不上友好。
李渊看到陆憬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绷不住了,想来这就是受了薛老大夫托付照看昀哥儿的猎户。
他本以为这应当是一个粗鲁的大汉,就像普通的村里汉子那样,一和他对比就被自动衬托成绿叶,这样昀哥儿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瞎不选自己。
谁知道陆憬竟然有这么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此时不太耐烦地抿着唇,抱臂靠在门框上,虽穿着粗布麻衣,却也遮掩不住他的风采。
更别提他身高腿长,自己居然才到他鼻子。
李渊同为男人的自信心收到了重大打击,本来雄赳赳前昂昂的模样也险些漏了气。
陆憬见他不回话,又问了一遍。他意识到不能露怯,便强撑着傲气道:“我找昀哥儿,我是他的旧相识。”
陆憬扫了他一眼,虽然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感觉不太舒服,却也不能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便只回道:“昀哥儿不在家,你晚些再来。”
李渊眼见他就要关门,赶紧追问了句:“昀哥儿去哪儿了?”
“上山采药。”
陆憬说完便合上了门,打算继续去补觉。
李渊没想到昀哥儿这么辛苦,像溪哥儿只需要洗洗衣服洗洗碗,平日里是很轻松的。
上山采药不但要忍受严寒酷暑,还有鼠蚁蛇虫,甚至不小心还有可能像薛老大夫那样丢了命,他一个哥儿,居然要做这些……李渊不由对于自己的打算更多了几分把握。
他推测昀哥儿应当也快回来了,便没回去,站在山脚往上一些有树荫的地方等候。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李渊看到昀哥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山腰,立刻站直了身子,又理了理衣袍,刻意转身看向远处,等着昀哥儿过来和他打招呼。
昀哥儿也看到了李渊,可他只记得这人似乎去找爷爷看过诊,别的他也不知道。
不认识那便不用打招呼,昀哥儿背着竹篓擦身而过,刚走出没几步却被叫住。
李渊本来等着昀哥儿主动打招呼,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走了过去,他来不及恼羞成怒,赶紧出声叫住他,笑着开口:“昀哥儿,还记得我吗,我是村里的童生李渊,我去找你爷爷看病我们还说过话的。”
昀哥儿点点头,原来他叫李渊。
李渊见昀哥儿不说话,见了他也没什么惊喜的表情,觉得这和他想要的反应不一样。
他心里突然有丝不安,却仍强撑着笑继续道:“昀哥儿,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你爷爷不在了你没有依靠,但你放心,等我中了秀才我会来娶你过门的。”
又假装为难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你得先搬回去,住在这里名声不好。”
昀哥儿只觉得荒谬,一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人居然莫名其妙地跑到他面前来对他的人生指点江山。
这算什么,被你看上是我的福气吗,要感恩戴德的接受吗?
况且以村里人对他的诋毁,他不信这人中了秀才会正经娶他,于是他面无表情道:“哦?娶我做正夫吗?”
李渊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本想着先给他个承诺吊着,反正也没说要娶他做正夫,之后要成事时再哄骗一番就是了。
他一时有些失语,却很快想好了说辞。
“昀哥儿你也知道,你的身世不够清白,等我做了秀才正头夫人身世是很重要的,因此只能委屈你做妾室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又接着道:“你现在上山采药这么辛苦,以后跟了我这些你都不用做,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昀哥儿觉得好笑,若放在以前秀才在他眼里都不够看的,现在却什么香的臭的都觉得能施舍他了,嫌他身世,又贪图他的颜色。
一个秀才的妾室?若他没见过世面,随便就被哄骗了,以后是什么下场几乎可以预见,他忍着厌恶拒绝道:“不用了,我薛昀的身世自己清楚,绝不会自甘下贱给人做妾,这样的话请李童生不必再提了。”
李渊没想到昀哥儿居然会拒绝他,本来志在必得的表情逐渐变为浓浓的不可置信,他怒道:“你不要不识好歹!像你这样的哥儿能嫁去什么好人家,还在这跟我拿乔?”
昀哥儿连多一句话都欠奉,直接转身往家里走。
李渊直接怒极反笑,颤抖着手指向他:“好!好!有你求我的时候!”
说罢转身大步走了。
昀哥儿没理他,低着头往回走,那股气劲儿下去了,浓浓的委屈接着涌了上来。
采药的辛苦他不怕,做家务做农活的辛苦他也能咬牙坚持,但这些人对他轻贱的态度却让他感到无力,他已经很努力地生活了,却不能对这样的现状改变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