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憬道:“我看你身形和我差不多,我的衣裳应当能穿,将就一下吧,里衣是新做的。”
他又指着床脚:“这是你之前穿的衣服,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你还要留着的话就拿着。”
晏知向陆憬道谢,陆憬出门去等,男子穿上衣服后便走了出来,陆憬果然看得不错,男子穿上他的衣服竟极为合适。
晏知拽了拽衣服,他之前除了哥哥和娘亲根本不许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自己也不会碰别人穿过用过的,没想到一遭落难,所有没经历过的都要硬着头皮来一遍。
但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别人救了自己已经很不错了,不能再挑挑拣拣。
至于之前的衣服,揉成一团还夹着黄沙,他忍着难受翻了翻,发现身上的配饰钱袋都已经被冲走了。
他本来不打算要这身衣服了,但是想着住在别人家,若是全都穿别人的也很不合适,这衣服洗洗也能穿,便把衣服揉吧揉吧放进包袱布里。
腿上有伤,他试着走了两步,发现还能忍受,便忍着疼痛走出门去。
陆憬带着晏知去和王大夫告别,王大夫开了内服外用的药给他,陆憬付过钱,他便自觉地把装好的药接到手里拎着。
晏知跟着陆憬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才来得及跟陆憬搭话:“公子,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陆憬道:“我叫陆憬,你怎么称呼我都行。”
晏知认真道:“陆兄的救命大恩,我必当好好报答。”
陆憬摆了摆手,他救人并不在意这些。
男子见他行事洒脱,便也不多说,到时候他只要做便行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陆府,晏知跟着陆憬来到正厅,昀哥儿和真真已经睡过午觉起来了,这回正在正厅玩。
看到陆憬回来,真真咧着嘴往陆憬这边爬,陆憬伸手把他抱起来,对昀哥儿介绍道:“这是晏知,早上被我从河里救起来的,他家不在这边,暂时住在我家。”
晏知没想到陆憬竟然夫郎孩子都有了,夫郎很漂亮,他遵循礼法没有多看,打了招呼便移开了目光。
小宝宝却是实打实地可爱,他盯着真真猛看,真真回过头看着这个没见过的叔叔,有些好奇地打量他。
他不认生,还“啊”了一声算做打招呼,晏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下意识想拿个什么东西送他,在腰间摸了摸才想起这是陆憬的衣服,自然什么也没有。
晏知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真真,“叔叔下次再给你带礼物,这次忘记了。”
真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也认真地回应:“啊!”
陆憬唤了柳哥儿过来,让他带客人去客房休息,想着他被从河里捞上来也没来得及擦洗,又嘱咐他烧锅热水给客人洗澡。
陆憬对晏知道:“你若要换药便找柳哥儿,他会帮你找前院的护院帮你。”
晏知点点头,和两位主人家道过谢,才跟着柳哥儿走了。
晏知刚走,胡今便快步走进了院子。
两人这才知道县里的情况其实已经很严重了,上游有两个村庄被淹,县里的部分河堤也被冲毁。
县令组织了衙差抗洪,却收效甚微,他已经发布告示召集民间有识之士献策,若是被采纳必有重赏。
胡今还提到,县里有一拨人在找人,连衙差都在帮忙,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他出城时眼见着那些人似乎是要往折溪镇来了。
陆憬知道,这大概就是找晏知的人了,只是之前他以为晏知就是个富家公子,现在看来,在这个关头县令都能抽出人力帮忙找人,他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商贾这么简单。
陆憬让胡今下去休息,叫陆诚关注着镇上的消息,若是有人到镇上找人就来告诉他。
都吩咐完,陆憬转身看着昀哥儿,昀哥儿抱着真真,脸上难掩担忧。
陆憬道:“别担心,我有办法或许能避免最糟的情况发生。”
苏见风这次来折溪镇,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厮。
他心里本来对这趟差事便极不情愿,路上便走得十分拖延,走到浣州境内便下起了雨,他冒雨赶路,走得越发慢。
这日他离开折云县,往停云县出发,走到半路竟然遇到了一群难民,官道被难民挤满,他们缓慢地向前行进。
苏见风在芜州城当少爷嚣张惯了,哪里会将这些难民放在眼里,他让小厮高喊了几句让道,后面的难民闻言分开了一些,苏见风便跟着分开的人流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难民却没听到喊声,便没有让路,苏见风这段时日本来便心情烦闷,极容易暴躁,走了一半见前面的人挡着不让,心情烦躁之下便往身前的难民身上抽了一鞭子。
他这鞭子抽到了一个老婆婆的身上,老婆婆嗓音嘶哑地惨叫一声,麻木的人群像是被这一声惨叫唤醒,被鞭子波及的汉子转身扶住老婆婆,大声对苏见风吼道:“你凭什么打人?”
前后的人都看了过来,老婆婆的儿女就走在另一边,也赶紧过来查看老婆婆的伤势。
人群中有些骚动,苏见风却恍然未觉,他只觉得这种贱民居然也敢对他大呼小叫,简直让他难以忍受,他不耐烦地又举起鞭子。
那壮汉见他竟然还想打人,伸手握住他抽下来的鞭子,吼道:“你若要让人让路喊一声便是,就算人多有人没听见,你多喊几声大伙儿也会让,连老人都打,你还有没有良心?”
苏见风鞭子被抓住,更觉得下不来台,他骂道:“一群贱民,我打了又如何?”
众人本就是突遭大难,流离失所,心中十分郁结,偏偏还遇到苏见风这种不把他们当人的公子哥。
大伙儿平日里见了这些富贵的公子哥儿都只敢低着头躲开,从来不敢得罪,他们为了能安稳地活着低头低了一辈子,可现在他们哪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众人的怒火被点燃,苏见风被大伙儿从马上拉了下来,他这时才终于有些惊慌,急却仍然在色厉内荏地发少爷脾气:“做什么?你们谁敢动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充耳不闻,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他的小厮努力想阻止,却被人群拦住,怎么也挤不进去。
苏见风就这样被众人打了一顿,身上的钱袋被最开始他打到的那个壮汉扒走,壮汉把钱袋递给了老婆婆,让她去下个县里治伤。
他见众人有些失去理智,连忙拦道:“别打了,打出人命了咱们都讨不了好。”
老婆婆的家人也知道若是出人命他们可能会被报复,便也跟着喊,失去理智的人群慢慢清醒过来,看着苏见风却仍不解气,一人啐了一口才往前走,等人群散去,苏见风蜷缩的身影才露了出来。
小厮扑到苏见风身边,“少爷,你怎么样了少爷!少爷你别吓我!”
下着雨,地上都是泥泞,苏见风满身沾满泥水,眼睛里也进了泥水睁不开。
他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痛,但是比起身上的疼痛,更让他不能忍受的却是心理上的屈辱。
他想到那些人吐到他身上的唾沫,心头恨极怒极,喷出一口血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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