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之前,孟师傅装满青菜冻肉的大货车载着五个新新自由民驶离菜市。
实验室里,老板双手握住了青年,用力晃了晃:“实在没想到啊,远方同志,组织在如此紧张的局面下还同意您继续留在金门,同志们心里都很受鼓舞。”
“我相信组织的判断不会有误。”青年说,“红桃10另有重要任务,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无法分身再来金门,今后有关生物芯片破解方面的工作,由我一并承担。”
老板点点头。“组织在生物芯片破解上是否又有了新突破呢?”他问,“你刚才在手术中提及到过多的技术要点了……”
“目前并没有。”青年语声一顿,然后温和地说道,“成功不必在我,金河同志,组织从来没有将芯片破解技术作为筹码敝帚自珍的打算。有生力量只能从敌人中来,转变敌我力量对比,发展壮大,建立广泛的统一阵线始终是组织当前的第一要务——”
银发青年跟老板握手,然后告辞。他走之后,实验室就只剩下老板一个人了。大卫解除能量场屏蔽,从隐形状态现身。他只看了老板一眼,干瘦矍铄的生鲜店老板就开始滔滔不绝的招供,从他如何投身反抗组织,到组织在金门的上下联络网,乃至于跟生鲜店老板娘是纯洁同志关系的假夫妻,都一起吐了个底朝天。
据老板真心话揭秘,这家生鲜店的确是神殿解放者组织设在金门星的一处地下交通站。一方面,他们接受订单,为各个国家私底下在金门进行的非法身份交易提供技术支持,干一些清洗印章屏蔽芯片的勾当。另一方面,以此为掩护,这里也是神殿解放者组织协助各种奴隶、反抗者和神殿异端逃亡“地下航路”的落脚点。仅他本人担任交通站负责人的三年间,经由这里逃往银河尽头的人数就逾万。
这样一份供词如果落到神殿裁判所手里,当然是作用巨大。然而落到大卫和顾晗晗手里,有价值的东西就不多了。他们既非神殿裁判所的宗教警察,也不是联合国理事会的安全密探,对于捣毁反抗组织的黑窝点把反社会分子的林老师得罪到死实在干劲不足。
而对于银发青年“远方同志”和顾晗晗所感兴趣的红桃10,由于奉行单线联系的缘故,生鲜店老板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新银发青年是神殿解放者组织的高层骨干,组织神秘力量“红血社”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受组织最高委员会的委托,全权领导金门及附近区域的反抗活动。
他在神殿解放者组织内部的代号始终没有对外公布,在金门一直使用化名“远方”。前些天,他们曾经接到上级通知,“远方”不再领导这里的反抗者组织,命令金门交通站通过“地下航路”立即护送“远方同志”撤走。行程本来已经准备好就在昨晚动身,但不知为什么,上级突然取消了命令,“远方”又不走了。
至于“红桃10”,则是之前金门交通站的技术员,据说是组织二号领导人小鬼亲自发展和培养的力量,掌握芯片破解的核心技术。“红桃10”每个月从灯塔星来金门一到二趟,处理一些比较困难的芯片屏蔽订单,同时负责培训学徒。但最近半年,红桃10来金门星的次数越来越少,上两个月甚至一次都没来,现在看来应该是被其他的“重要任务”绊住了手脚,无法分/身。
最后,说到芯片破解的技术来源时,生鲜店老板干瘦的脸上发出狂热的光彩。他说:“伟大的小鬼教导我们说:破山中之贼易,破心中之贼难。一切反动力量都是纸老虎,禁锢身体的枷锁从来禁锢不住一颗追求自由与正义的心。身体上的镣铐算什么?解不开,我们就把它砸个稀巴烂!”
大卫和顾晗晗相顾无言。过了片刻,顾晗晗说:“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最后,他们俩人手牵手离开了菜市场。随着催眠系能量场潮水般的褪去,生鲜店老板身体一震,恢复了神智。
“愣什么神呢?不就是远方同志没走成嘛!”他拍了自己头一下,快步走出地下室。
菜场大门外是块空地,然而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异常地热闹。被车轮压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停着各个国家开来的战车,车上的高音喇叭以夷平菜场之势彼此狂轰乱炸,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招兵通告。战车下面一律是几条长桌拼成登记处,衣衫褴褛的流民在桌后排着长队。
原来金门星凡是菜市附近的地方都是招募士兵最抢手的黄金地段,因为生鲜商户往往会把不宜分解的根须烂叶和下脚料之类的垃圾倾倒到菜场门外的临时堆点等着机器人来收。但事实上,金门星菜场外面的垃圾永远用不着收。偷渡、逃难,漫长而危险的星际旅行能耗干流民口袋里的最后一块钢?,因此当他们终于踏上金门星的时候,绝大多收流民都是两手空空,生计无着。而金门星,除了招募处,显然也不可能为他们提供其他任何生计。他们往往吃不起一餐饭,住不起一晚店,于是只好捡垃圾为生,靠烂菜叶子下脚料填饱肚子。
饥寒交迫的流民前仆后继地涌向垃圾场,各国也就把招兵处设到了垃圾场,端是个守株待兔,事半功倍,用最少的钱招募最好的兵。想必啃菜叶啃得眼冒绿光的流民们也不会太为自己的卖身钱太过讲价。
横七竖八的战车和蜂拥而至的流民将空地挤得拥堵不堪,几乎找不出一条能趟过去的路。大卫正在为要不要直接飞过广场内心踯躅,顾晗晗却突然猛拽他的袖子:“看,大卫,快看!”
“怎么?”
顾晗晗的声音里明显压抑着笑:“咱碰见熟人了,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