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连着三日召幸多贵人两次,到底成了后宫一桩新闻。
倘说头回翻牌子是为了照顾勒扎特部族的颜面,可能吸引圣上再度驾临就全凭个人本事了。
看着又一次姗姗来迟的多贵人,晨会上众妃神色各异。
令妃沉迷安胎,无暇她顾;舒妃则只顾喝茶,可茶面上的浮沫半分也没减少,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晚至的郁宛,实在不解这女人有何魅力,能勾得万岁爷流连忘返——难不成万岁爷眼睛瞎了,喜欢起粗俗鄙陋的风味?
庆嫔则是最自在,本就是她劝得皇帝去永和宫的,自然无须因这个吃醋;至于忻嫔,因着前儿丢了那么大的脸,这会儿说什么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便只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伊贵人倒是有心说话,可实在有气无力——她昨儿被庆嫔无故发难,还被罚抄了半宿的女诫,这会子实在没精神,谁知道庆嫔从哪翻出的典籍,厚厚一本大部头,跟她素日所习完全不同,怕是抄一辈子都未必抄的完呢。
场上鸦雀无声,叫郁宛这当事人倒有些尴尬,讪讪道:“臣妾来迟,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其实时间上并未延误,只宫中规矩向来喜欢提早,似她这般掐着点至的,便显得格外瞩目了。
不过也是没法子,她总得伺候皇帝出了门,自己才好方便梳洗,在这宫中,君才是天,其他的都得往后稍稍。
那拉氏知道情由,自然不会怪罪,只轻轻点了点头命她平身,郁宛便寻了座位坐下。
惯例的闲聊环节,舒妃又开口了,“我听说昨日是庆嫔请陛下过去的?怎么才刚到京城,庆嫔就跟多贵人这样投缘?”
言下之意,俩人很有结党营私的嫌疑。宫中得宠不稀奇,可拉帮结派意图独占皇恩就实在可恶。
郁宛心说你自己不也是这么干的?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可舒妃到底是妃位,资历深厚,郁宛作为根基浅薄的后进者,不便与其顶撞。
庆嫔闲闲抚摸衣袖上的流苏,“舒妃姐姐这话也太抬举我了,陛下圣心岂是我能左右?若果真如此,姐姐的储秀宫怎么一年还接驾不到十回呢?分明我在陛下跟前提姐姐的次数也不少呢。”
不得不说,有文化的怼起人真可怕,两人都是才女,庆嫔这顿夹枪带棒,舒妃不但听懂了,还怒发冲冠。
之后便是新一轮的互掐。
郁宛眼观鼻鼻观心,实在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事情的起因虽在于她,看起来舒妃庆嫔根本不在意她得不得宠,只想借题发挥打击对面。
果然是目标坚定的奇女子们。
郁宛反而置身事外了。
最后那拉氏出言安抚才了结。
郁宛旁观了一场大战,虽觉乐趣多多,可长久下去难保战火不会烧到她身上。若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更想混到像愉妃或者婉嫔那样的一宫主位就可以了。
愉妃是养了个好儿子,哪怕自潜邸以来一直不怎么得宠,可因着五阿哥聪明乖巧得皇帝喜爱,母以子贵,愉妃的待遇在宫中也是不差的,乾隆分荔枝都不忘她的份——可别小看这荔枝,后世虽然平民化了,本朝可还是贵物呢,哪怕分得一颗两颗的,总归是心意的表示。
婉嫔则要惨点,非但不得宠,连子嗣都没有,纯属熬资历,但这位的福气在后头,据郁宛所知,这位婉嫔娘娘可是乾隆一朝最高寿的人物,非但熬死了乾隆,更足足拖到了嘉庆十二年,最终以贵妃礼下葬,终年九十岁。
郁宛也不指望自个儿那么长久,七八十想来没难度吧?
散会时,那拉氏平静地叫住郁宛,“多贵人,你留一下。”
众人的脸色立刻变得精彩纷呈,还以为皇后娘娘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果然是引而不发吧?她一个蒙古女子如此受宠,在本朝简直闻所未闻,皇后娘娘自然得敲打敲打,免得起了异志——博尔济吉特氏曾出过好几任皇后,又有个让太宗着魔的海兰珠前车之鉴,焉得不防。
也好,有皇后替她们出头,这多贵人总能受点教训了。
众妃怀着愉悦的情绪告退,要不是皇后娘娘想在私底下谈,还真想围观热闹。
郁宛胸膛打鼓,她当然也怕那拉氏发难,可身为皇后训诫嫔妃乃情理中事,只要名头正当,哪怕万岁爷来了都不好说什么。
但那拉氏并未发作,只以闲话家常的口吻问她伺候皇帝如何,譬如几更睡几更起,几时用膳几时喝水等等。
郁宛都老老实实地答了,不敢扯谎,这种事皇后身边宫人也能打听到,无非想试探她忠心。
她只能表露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