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东的童年太过不幸了,是要用一生去治愈的,虽然上一世活到几十岁,心如钢铁,可是伤口还在,一根刺横在心里,拨一下就鲜血淋漓。
他受不了的就是父亲叫他东子。
那两个字,把他瞬间带回极度缺爱的童年。
他曾经多么渴望父亲看他一眼,叫他一声东子啊。
“你们走吧,明天让顾正西去厂子找我,看看有没有岗位给他一个。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他要是不肯吃苦,别怪我不客气。”
继母一听达到目的了,拉着顾父就往外走。
顾正东拉过一个马扎,坐在院子里,久久不动。
娴姨知道他心里难受,走过去,递过一个杯子。
“蜂蜜水,早就准备好的,怕你喝多了。”
“妈。”顾正东叫了一声,眼泪就涌出来,无尽的委屈。
“好了,孩子,没事儿了,这世上总有些不懂事的人,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你懂事,你就受委屈,都过去了。”娴姨安慰道。
那几个孩子看出来爸爸心情不对,没敢说话,都乖乖回到自己的铺上躺好。
“今天喝酒喝了几个小时吧,聊啥了?”白奶奶跟娴姨配合,过来转移顾正东的注意。
“聊绣品厂的事。”顾正东不好意思不回白奶奶的话。
“你要把那个厂子弄回来?”
“弄回来也要改项目,那些产品太落后,没人要了。”顾正东苦笑道。
“那你要弄什么?那些女工怕也做不来别的。”娴姨担心地问。
“我在南方看到一种叫十字绣的,还没流行到东北,我想试试。”
“十字绣?我知道,年轻时在法国留学,跟房东还绣了一些。”娴姨道。
“哎呀!妈您是行家啊!快给我讲讲,我问绣品厂的人,她们都不懂,原来是国外流行的。”
“你错了,什么国外流行的,那是咱大中国流行出去,又转回来的!”娴姨笑道。
“是吗?”
“那叫黄梅挑花,唐宋时就有,后来明朝时传教士给带到欧洲,在英法那些贵族中流行,简单得不得了,一学就会。”娴姨不屑地说。
“一学就会那才是好东西,现在的大闺女小媳妇都不像原来了,笨得要死。”白奶奶一语道破天机,十字绣流行的原因就在于此吧,在快餐的年代,当快餐引入的。
这个不归他管,他只管赚钱就好了。
“这东西对绣花钱有要求吗?”
“那倒没有,只要绣花线的色阶够就行。”
“什么叫色阶?”
“就是各种颜色,按色谱排下来,从浅到深,分得越细致,绣出来的东西越鲜活好看。”
“那布料呢?”
“在欧洲都用亚麻布。”
“我们当地也有亚麻厂,亚麻布应该没问题。”顾正东自言自语道。
“你们聊什么呢?什么亚麻布?”葛萍一边织毛裤,一边走出来。她的小屋已经熄灯,孩子们应该睡下了。
“你这手真快,一晚上打这么多了。”娴姨拿起毛裤腿,夸道。
“咱这天气说上秋儿也快,给她们都织好了,我也省心。姨,你要织毛裤只管把线给我,三天一条。”葛萍看得出来,这两个老太太都是好人,对她们也很亲近。
“对了,你在纺织厂上班吧,对布料一定很了解,咱市里的亚麻厂,出的产品怎么样?”
“不怎么样。”葛萍一撇嘴道,“他们生产技术不行。亚麻那料子本来就难伺候,容易出褶子,还缩水,颜色还不好,不是发黄就是发绿,不是个正经白。”
葛萍还真是个行家,这一说,顾正东想起来了,后来的亚麻制品,都是混纺的,现在的工艺只怕达不到。
看来十字绣的布料成问题了,如果从外面进布料,那成本太高,这东西推广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