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问话当然不会问得那么明显,在座除了参加殿试的学子外,还有一些王公大臣。若是将意思透露出去了,郝宿却成了亲,那范情的面子往哪搁。
不过郝宿这份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心思很中范隐的下怀,原本他就对郝宿更偏爱一点,现在听他至今尚未娶亲,家中也没有什么婚约,身世简单干净,越看越满意。
皇上要赐婚,当然不会是自己提出来,一般来说,他们会有意抛个引子出来,然后下面的臣子就会接起这个话头,自然而然地引到这上面来。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探花郎今年已二十有二,可曾有什么心仪之人”
“回皇上,不曾。”
范隐这话刚说出来,底下那些精明的大臣就已经接收到了讯号,皇上这是要准备给探花郎赐婚啊,而纵观皇室,如今年龄相当的也只有三公主一人。
三公主自小便是娇宠长大,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圣上,都十分宠爱。这些年来,也有不少大臣打过范情的主意,可皇上好像都不太满意。
一开始范隐不知道范情喜欢的是男子,因此一直在私底下给他物色女子,也因为这样,那些适龄的公子少爷现在不是有了正妻就是有了妾室。在范隐看来,这些人都配不上自己的弟弟。
至于剩下的那些,不是纨绔就是草包,范隐就更看不上了。
相府少爷年龄倒是合适,才学也让范隐认同,并且两人关系还不错,后者起先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看着对方和范情两个人谁也没有半分意思,才渐渐歇了下去。
刚好,范隐发现这届科举当中有不少适合的人,便将目光移到了这上面。
其实不管是郝宿还是柳誉,每个人的资料范隐都提前看过。
事关范情,范隐必须谨慎再谨慎,若是有那等贪慕虚荣的人,只将范情当做登云梯怎么办
郝宿刚才的回答跟范隐之前了解到的资料一致,他在听到郝宿的回答后,就朝其余大臣看了一眼。
那些大臣们在相互对视后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只见一名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文官站了出来,脸上洋溢着一股喜气。
“皇上,既然探花郎尚未娶亲,不如您就赐他一桩婚事,也算是不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
这话说得漂亮,就算是没明白的人听到这里也都明白了。
范情在那名文臣讲话的时候,也意识到了皇兄的打算。他脸颊上本已降下去的温度不知怎么又突然升了起来,这会儿直接烧到了眼尾处,潮红一片。
刚才还不加掩饰的目光也变得莫名害羞起来,仿佛连看郝宿都不敢看了,视线只一味地落在郝宿垂着的手上。他的手真的很好看,常年握笔练字的关系,看上去就很有力量。
只是看着看着,范情很快又想起来,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女子,郝宿却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正要开口让范隐从长计议,不知怎么视线又跟郝宿对上了。
郝宿的眼神温柔,包容,宁静,能够抚平所有的不安与担心。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范情就已经错过了机会。
“爱卿言之有理,只是不知朕这桩婚事该赐给谁”
“皇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臣说着,就朝范情躬了躬身,“三公主与探花郎男才女貌,正是相宜。”
大臣说这话的时候,郝宿看到范情眼中闪过的懊恼之色,想来是为了没有及时阻止这件事才会如此。
反应慢,又是个小色迷。郝宿垂着头,眼中笑意浮荡,依旧是最温柔不过的模样。
柳誉在范隐叫郝宿起来的那一刻心中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眼看现在的发展像极了前世,只是主人公换了,他的拳头都攥得紧紧的,看向郝宿的眼神也充满了敌意。
原本他以为自己重生了,就可以跟公主在一起了,就连一会儿谢恩的话他也都提前想好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柳誉眯了眯眼睛,前世参加殿试的人当中也有郝宿,只不过对方根本就没有参加这次的会宴。
是因为他重生了,所以改变了这一点吗
皇权当头,就算柳誉现在恨不得杀了郝宿,也没有办法站起来阻止什么。他现在的身份只是新科状元,就连一官半职都没有,若是惹恼了皇上,恐怕这身红袍也要被当场脱下来。
谋定而后动,不急,这一次他掌握了先机,一定可以得到公主的心。皇上那么宠公主,只要公主喜欢他,就算对方跟郝宿有了婚约也没关系,前世不也如此吗
明明他跟公主有了婚约,可只要对方不愿意,皇上就可以让婚约不作数。
柳誉眼神阴鸷,听到范隐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话时,低下了头,他怕让人看出自己现在的表情。
那是跟他刻意营造出来的书生气质不相符合的阴暗疯狂。
“不错,不错。”
范隐听到那名大臣的话,满意一笑,圣旨便在众目睽睽当中下了。探花郎一表人才,才学出众,与三公主乃天作之合,自今日起,探花郎便成为了理国准驸马。
范隐说完以后,郝宿跟范情一同谢恩,而席面上也更加热闹了。
刚才还在恭贺柳誉的人现在都去恭喜郝宿了,一个是前途未知的状元,一个是公主的驸马,谁轻谁重,大家心里自然清楚。
柳誉在此时施施然起身,他也不提先前的圣旨,而是望着外面的风景,带着一股子文人痴意地开口“今日有景有情,不如我们赋诗一首,全当一乐。”
情景情景,只是柳誉说的时候特意将景放在了前面,他话里的情指的分明是范情。在座的人除了郝宿以外,谁也没有听出这个意思。
不过柳誉的话倒是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就连范隐也起了兴致,并将赋诗的地点定在了御花园。
说罢他就带着一众人动身,还特意叮嘱郝宿跟范情走在一处,培养培养感情。
范情的手上戴了一枚做工精致的手镯,手镯上浮雕纹饰华美非常,郝宿的手背在他走到身边的时候感觉到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凉意。
是不经意的动作,很快就撤走了。
郝宿侧头,就看到公主一脸平静地直视前方,然而乌发中的耳朵已经悄悄红了。
看上去他倒比他更受惊一点。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