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示爱非同寻常,在范情说出话的一瞬间,郝宿便感觉到了对方汹涌而至的爱意。
他还感觉到了范情在将更多的事情告诉自己,对方没有说话,可他们却心意相通。
神明自诞生以来所有的经历,人们对他的崇敬热爱。
他见到他时的想法,跟他在一起时的情绪波动。他在夜半时分,将折下的玫瑰放在他的身边,他在天明时分,依依不舍地变为端庄圣洁的模样离开他。
他暗中来到贫民窟守着他入睡,他派那只小鸟跟在他的身边。
他变作登记人员,说出鼓励的话语。他为他打下图腾烙印,随时随地感知到他的情况。
通通都在范情含泪的眼中,全部诉说了出来。
与此同时,整个西尔郡也都瞬时置身在了一种无比玄妙,又无比舒适的感觉当中。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劳作的,休息的,奔波的,富足的,全部一扫疲累与愁苦,在心里头弥漫出一股幸福。
此时正是白天,晴空万里,然而天空上莫名出现了极为绚丽的云霞。
粉紫色,浅蓝色,橙黄色,五彩缤纷,极浅,极深。
充满神性光辉的白色圣柱自天顶而现,远远看上去十分细长,实际上粗壮得将整片西尔郡都笼罩在了里面。
而光芒最盛的地方,则是位于西尔郡中心处的神殿。其中以主殿最受厚爱,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平和祥瑞的气息,置身其中,就能叫人觉得无比的惬意。
这一时刻,不单是西尔郡,整个国家都见到了如此的盛况。
不仅是天上,动物、植物、地上、水里,通通在上演着神迹。
成群结队的鸟儿不停飞绕着,鸣叫着,汇成了一曲古老的颂吟。
大片大片的花朵盛开,缠绕,就连那已经绝迹,或者是快要死亡的植物,都破图发芽、枯木逢春。
鱼儿欢唱,江河湖海,皆有不同的鱼群自发形成美丽图案,并从水底跳跃而出,欢快非常。
不管是谁,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朝着神殿的方向敬拜着,虔诚地祈祷着。
人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就连神殿的供奉者们也是同样。可他们的心底冥冥之中又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供奉官得到了神明的垂爱,并受到了对方的召见。
在新一届的供奉官上任快要到半个月的时候,神明降临人世,神迹频生。
供奉官上任以后,一般都会虔诚地叩拜神明三天时间。郝宿成为供奉官之后,却将这三天改成了十天。
位于神殿的其他供奉者们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们的脸上纷纷爆发出了极端强烈的幸福与狂热,并对供奉官由衷地崇敬。
从今以后,郝宿就是众望所归的供奉官。
托尔更是在这一刻泪流满面,他在神光当中见到了神明的残影,即使并不清晰,但也已经圆了他这一生的梦了。
并且,他在神光的照耀当中,感觉到自己的体魄又重新强健了起来,因为年老而带来的疲惫不见,骨骼当中都充满了力量。
他更高兴的是郝宿见到了神明,因为这意味着对方要做的事情将不会再受到任何阻拦。
他是受到神明垂爱的唯一的供奉官,是能够和神明对话的。如果有谁想要和他作对,无疑就是对神明的大不敬。
托尔哭着哭着就又笑了,看样子,有生之年,他曾经的那些展望和梦想,都是能实现的了。
“愿神保佑。”托尔双手合十,双眼紧闭。
觉得自己重新变得健康的不止是托尔一个人,在圣光普照的时候,西尔郡的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感受。
郝宿就和神明共处一室,并且亲近相拥,更是比所有人都还要直观地感受到。
不同于以往范情借由玫瑰给予他神力,这一刻,圣光源源不绝地朝他靠拢,充盈着他的精神,令他的面庞也多了一些如神明般绝对的神||性。
他敛眉,抬眸,说话,言行举止,权威都更甚从前。
唯一不变的,是郝宿脸上的温柔。
神明对自己所引起的变故一无所知,他已经在郝宿的怀里彻底缩成了一团,原本按在对方胳膊上的手也已经变得同样藏在了自己叠复柔软的白袍里。
他修长的五指牢牢地抓住郝宿的手,以一种无以复加的模样,嘴里发出了极轻又克制非常的声音。
范情在哭,可又不是因为难过。
禁谷欠之神哪里跟人这样过,也从没有得到地这么彻底。
他忍不住,肩膀也都在拢收着,恨不得真的变成一朵花,无法平静面对的时候,就直接把花瓣全部收起来。
郝宿落在他脸颊上的吻也变得更加柔和起来,安抚一样。
被范情捉住的手拿住了令对方一直觉得过分害羞的金链尾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上面的潮意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郝宿没有再做什么,而是摊了摊掌心,将圆球递给了范情自己,上面还带有郝宿的温度,浅浅的。
两人连话都没有说,可都懂得了对方的意思——供奉官让神明收拾好他的罪恶,并结束这场表白。
类似的行径在这几天已经发生了许多回,一开始的时候,范情还会要郝宿再继续。可对方说一不二,并不给他发展的空间。
因此到了现在,范情都已经习惯了。他并没有再请求或是挽留,就这么依照对方的指示进行了起来。
可他的手没劲至极。
范情的脸全部贴靠在了郝宿的颈边,低泣一样,试了又试,以失败了无数次而告终。
“郝宿……”
范情求助地喊了一声人,随即唇就被亲住了。供奉官好像坏得更厉害,看似善良地帮了他,不等神明安心,就又将他的链条拿了出来,重复的。
于是外间的神迹发生得更加夸张了,几乎是以一种荒诞的形式在演变着。
郝宿没有提醒范情,神明由人类的信仰而生,被人类的各种想法影响,化为具象。但同样的,他也可以影响着人类,令他们发生改变。
这一次的神迹,就是在所有人的心里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将范情吻得更重,并将对方的两个手腕合在一起,用揽着范情的手顺便||握||紧,令他不能再阻。
另一只手依旧在金链上,使其发生各种各样好听的声音。
并不清脆,而是润润的。
主殿当中,代表夜间神明的雕像全然被水遮覆,浸-着,流-着。
而作为审判神明的戒谷欠台上,“X”的刑架荆棘更多,在神明迷失自我的时候,生长不休。
玫瑰一朵又一朵地盛开,花瓣处于荆棘里面,显得那样娇矜不堪,轻微的一些表现,就能令它受伤不止。
范情手腕上的荆棘手镯开始蔓生,连郝宿也感觉到了那零星的刺痛。
他是神明的供奉官,他也本应保守纯洁,可他却带着神明,一路-坠-堕。
郝宿没有放开范情的手,他更没有结束现在做的事情。他只是亲了又亲神明,并跟他说:“我陪您一起痛。”
握着范情手腕的手更紧,掌心完全盖在了范情的手镯上,令荆棘感更明显。
他们在一起痛,一起堕。
范情被郝宿的话说得心间一阵鼓盈,他同样感觉到了郝宿的爱意。
他的供奉官在爱他。
神明的眼泪又一次掉落,他再次产生了头脑眩晕的感觉。是那样汹涌无止的。
原本放在范情身上的那本书像长了翅膀一样,渐渐飞了起来,忽悠忽悠地自己回到了书架上。
它还自觉地保留了被郝宿看到的那一页,并在书角轻轻折了折。
时间漫长,天上云霞变幻。
藏书室内,禁谷欠之神的声音里第一次带出了明显而浪-荡的意味:“郝宿。”
然而供奉官做够了恶,又开始中规中矩地抱着神明,什么都不肯再继续。
那金链还是没有回到原位,依旧落着,范情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郝宿还坏-透-了心的,用神明的衣袍擦了自己的手,却不替他收拾。
他只看着对方眼尾含晕非常的模样,以惊叹的目光赞美他。
“您应该要看一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究竟有多迷人。”
郝宿伸手在范情的眼尾按了按,连意味都无的举动,却令对方整个一||颤。似有无-数-只-手,共同地||揉||过来。
他想要。
郝宿看出来了,没有着急地给。又将神明的一滴泪吻尽,问他:“您有姓名吗?我该如何称呼您?”
神明至高无上,却从没有人赋予过他名字。
范情摇摇头,郝宿的手还没有收回去,因此眼尾又在对方的指腹上擦过了两回。
哼声乖得不像话。
“那么,我替您取一个名字,好吗?”
由爱人为自己亲自取的名字,神明又在不自觉地为着这个念头而激动了。
他的眼瞳浓黑更多,方才已经接连经历了不少次地失神,这会儿看上去还有些未曾恢复的模样。
“好。”
郝宿的手还在他的手腕上,每时每刻,他也依旧能感觉到荆棘手镯带来的刺痛,可跟以前不同,有人在陪着他一起。
范情只觉得心中有无限的甜蜜,花圃里再美丽的玫瑰,也都不敌神明此刻万分之一的秾情。
偎在郝宿怀里时,范情终于发现了那些神迹。他的心中只觉得更加地开心,任由云霞弥漫。
下一刻,范情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情,范情。”
人谷欠之谓情,情,从心,再没有比这个名字更适合对方的了。
“范情?”
“嗯,范情。”
郝宿轻轻||捏||着范情的指尖,说话的时候,又在上面亲了一下。
他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一幕模糊的景象,同时还听到了一个声音。
仿佛是同样的场景——
“……,就取一个‘情’字,叫范情。”是他在跟什么人说话。
“范——情,我以后就叫范情了吗?”
有道听上去颇为天真无邪的声音跟在他后面念了一遍,脑袋还摇了摇,一脸的高兴。
“嗯,以后你便叫范情。”
“范、情。”取名为范情的人又慢慢地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然后扬起了脸,朝着他笑了笑,“我喜欢这个名字!”
他穿着一身青衫,声音无限地模糊,朦胧,最终,整个景象都消失在了郝宿的脑海里。
在某一个他遗忘了的曾经,郝宿也像现在这样,为范情取过名字。
范情这两个字,是他亲自为对方择选的。
郝宿的吻由范情的指尖落至对方的唇畔,厮磨非常的。
“情情。”
他声态款款,叫了范情的名字,而非高高在上的您,神明只觉得自己简直是被他的那一声叫得彻底醉了。
“喜欢吗?”
“喜欢。”神明喜欢郝宿为自己取的名字,也喜欢郝宿叫自己的名字。
“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吧。”
供奉官的话让思维开始迟钝的神明有些没跟上,只是随即,他就知道对方究竟要开始什么了。
白袍终究是被郝宿层层揭落,红色的宝石化作最开始他们在一起的那晚模样,金色的长发又在不住地不住地打卷了。
“可是……你的书还没看完。”
神明实在单纯,这个时候还记得郝宿说的那些话。
他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轻的,似||挑||逗||一样的笑声。
“忘了和情情说,我能够过目不忘。”
所以在最开始的那两天,当神明心甘情愿地将有关自己的两本说明书给了郝宿的时候,他就已经全部完毕了。
后来的那些,不过是供奉官有意的作恶。
范情渐渐地说不出话来了,藏书室内随着神明的心意发生着变化,但郝宿却说:“我们不在这里。”
那应该去哪里?
范情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郝宿要带他回房间,去郝宿还是准供奉官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的那个房间。
但随之,他就否定了这个选项。因为在郝宿和托尔商量好了计划以后,那座宫殿就被划成了专门用来工作的地方。
平时其余的参与人员都会在那里开会,商讨进一步的计划。
范情的第二个念头是郝宿要带他去对方现在住着的地方,成为供奉官以后,郝宿有了新的居住地。
并不是上一任供奉官住的地方,不同的供奉官都有不同的住所,当他们被神明选择的时候,冥冥之中就已经有了安排。
郝宿住的地方就在主殿当中。
主殿布局错综复杂,里面有许多房间。郝宿住在其中一间,仍旧是范情特别安排的。
在郝宿不肯和他在一起的那几晚,范情忍到实在不行了,还会偷偷地跑来对方的房间。
郝宿的话依旧对他持有禁锢作用,范情没有做别的事情,他只是一直默默地盯着人,最后把自己盯得可可怜怜的。
郝宿看明了范情的心思,他对他有些疑惑并且有几分猜测的眼神摇了摇头。
“都不是。”
说着,他就已经将范情抱了起来。
郝宿不是第一次抱范情,夜间的时候,他曾经这样抱过对方很多次。各种各样的抱法都有,无一例外的是,那时的神明总会在郝宿每走一步,就忍不住地哼上一声。
此刻,这只是一个很单纯的抱。
范情的脚尖晃着,晃着,随着郝宿一路走过,他终于明白了对方要去哪里。
是神像所在的主殿,是郝宿正式成为供奉官的地方,还是人们用来审判他的戒谷欠台。
越是走近,审判的罪恶和有意的践踏就越令范情-浑-身-紧-绷。
郝宿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让他正面看着刑架上的那些荆棘与玫瑰。
神明无所不能,到了现在,又怎么会不知道郝宿要做什么。
他的眼尾红得更浓,迟迟无法开口说话。
主殿当中,神明的雕像和神明同存,但雕像依旧圣洁高贵,而神明连白袍都已经萎极。
他被郝宿放在了台上,听他柔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郝宿……”
范情有种本能地慌张,这就像是让一个绝对的纯洁者跑来神殿进行秽堕的事情一样。对于神明来说,戒谷欠台的意义非同寻常。
它应该是约束与惩处他的所在,可如今,他却要在这里,堂而皇之地和郝宿在一起。
主殿内的所有供奉者都已经离开了,每当郝宿要叩拜神明的时候,他们都不会留在这里。
大门也是关闭着的,偌大的建筑内,除了他们以外,再无他人。
“您忘了,您曾经答应了我一个要求。”
面对神明仿佛为难的模样,郝宿却要他来兑现自己曾经的诺言。爱谷欠之神为了哄得郝宿不再不安,特地向他允诺了一个条件,并答应他,随时都能兑现。
但范情万万想不到,对方会在此时此地,提出这样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