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隔着一层迷雾,郝宿的声音多了几分缥缈之感。他在两人春风一度后不留任何信息就离开了,可又会在两人再相逢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拂开范情的手,反而还关心非常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说他有情,又不是,说他无情,又相悖。
范情在每一次偷偷看过郝宿后,心里都想过将来他们相认会是什么情形。
身为魔界之尊,郝宿会如何看待他的身份,是会厌弃,还是会觉得不足挂齿
但不管怎么样,范情唯独没有想过这样可能。
郝宿似乎没有什么格外的感情,一如最开始那样,因为他要他帮他,所以他便帮了,因为他在求他,所以他便允了。
他不会为他停留,却又会在重新遇到他的时候温柔一笑,然后出乎本性地问上一句,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四周迷雾丛丛,范情心底那个荒唐的念头又一次升了起来假如,郝宿的性格真的是那种魔界中人就好了。
卑劣、不堪、肆意、为非作歹。得知他的身份后,威胁他,逼迫他。
范情第一次偷偷去三号房的时候,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最后他告诉自己,只是去看看郝宿的伤势。
毕竟去克制住一个炉鼎体质的人身体上的念头,所花费的精力非比寻常。
他在心中再三强调了这一点,来使他半夜偷探魔尊的行为正常化。可更深处,他想的却是如果郝宿不那么君子做派,那么他就不用来找这些理由了。
范情比谁都清楚,他想要去探望郝宿的目的并不单纯。
眼下这一刻,范情终于意识到了,卑劣不堪的人是自己。是他喜欢上了郝宿,是他一次又一次做出那样无耻的行径。
从小到大,范情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克服炉鼎体质,就会改道成为剑修,他想要不受影响,就会断情绝爱。
现在他喜欢上了郝宿,那么亦不需要遮掩。
拉着郝宿的手力气忽而收紧了一些,周围的迷雾更浓了,这意味着危险也越来越多。
对话暂时中断了,郝宿望着漫天的迷雾道“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在意,两人牵着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甚至在郝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反过来握住了范情。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范情的声音。
“我来开道,你负责后面。”
剑意强悍凶冽,一下子就将眼前的迷雾破散开来,辟出了一道路,同时也将范情的身份暴露得更彻底。
他不仅是跟郝宿春风一度的人,还是飞衡宗的大弟子,这些天跟郝宿朝夕相对。
迷雾在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化成了一颗颗肉眼难见的利刃,然而剑意却将郝宿完全包裹在了里面,没叫他受到分毫伤害。
范情在最大的程度上保证郝宿不会消耗灵力,他不知道对方受了多重的伤,尽管每天晚上都会偷偷渡一点灵力给郝宿,可到底也是治标不治本。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却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默契。或者说,是对彼此的信任。
一个负责前面,一个负责后面,等到了迷雾比较少的地方时,没有一个人受伤。
他们到了一处天然造就的山谷,头顶有半边都是被挡住的。郝宿比刚才更能看清范情的脸,同时还有他眼里的坚定。
一切的底牌都已经在刚才朝他摊开了,心魔彻底形成。
这位仙道魁首,第一仙门的大弟子,再不能做到断情绝爱。
他为魔界之主动了心,他喜欢上了对方。
郝宿的手触碰到了范情的皮肤,对方身上的温度烫得厉害,跟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很像,但又有些略微的区别。
第一次的时候,范情是在情火跟郝宿的双重影响下才会这样,而现在,仅仅是因为郝宿。
他为郝宿一再的动情。
夜间的所有亲密,都抵不上郝宿此刻全然的注视。他的视线流连在了范情的身上,他的手触在了范情的皮肤上。
他们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超过两派界限的事情。
魔界跟仙界,魔尊跟仙君,在这样道貌岸然的表象下,有着无从说起的纠缠。
不是魔尊对仙君拥有不可说的心思,而是本应高不可攀,目下无尘的仙君,对魔尊生出了渴望。
是正对邪的禁忌。
“不好。”范情在回答郝宿刚才的问题。
郝宿问范情身体好些了吗,答案是否定的。不仅不好,反而更加糟糕了。
在认出郝宿的那一刻,念头便无时无刻不折磨着范情,要跟对方更亲近一点,要再得到更多一点。
像那天晚上一样。
“本座离开的时候,已经帮你封了那些念头”
“没有用的。”
身体上没有了,不代表心里没有。有些念头是封不掉的,甚至会因为暂时的压抑而成倍反噬。
他对他不止有欲,还有更多的。
手底下的温度无一不在告诉着郝宿这一答案,他们对范情抱有的感情心知肚明。
戴着半边面具的男子低了低头,目光如同雾蒙的月色。
“那么,还需要我的帮忙吗”
这话听上去像极了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可他是魔尊,是最不应该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