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暴雨,空气中还残留着微凉的湿意。
林衡署的小吏们为流霭宫送来艳丽可人的玫色牡丹,宫里无人不知荣贵妃喜爱牡丹。皇帝宠爱荣贵妃,下令林衡署一年四季都将在温室里培育好的牡丹送来,供荣贵妃赏玩。
铺就小路的石子缝隙间挤着未挥发的雨水,赵芸嫣低眉随太监向寝殿走去,殿前洒扫的宫女看见她素莹的小脸时,惊讶得捂住嘴。
这不是年初替贵妃娘娘受鞭刑后被扔进冷宫的姑娘吗?她居然活下来了!现在还变成了出降乌孙的公主?不可思议。
正殿内,自荣贵妃怀孕后便撤下了熏香,只留新鲜花果的清爽气息逸散。
赵芸嫣走进,她望着高高在上的荣贵妃和满脸忿恨的赵姝姝,屈膝行礼后,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荣贵妃觑着垂头不语的赵芸嫣,冷声吩咐:“跪下。”
她没猜错,果然是赵芸嫣这只狐媚精勾走了戎骄糜的魂。
仔细看赵芸嫣的神情,虽然她一副怯生生的颓丧模样,但脸蛋和身段比数月前又美了不少。
该丰盈的地方丰盈,该纤瘦的地方纤瘦,配上她那张莹白水灵的姣好面容,看样子在江以衎府上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赵芸嫣瑟颤着跪了下去,她在她们面前没有一点尊严,丝毫不能反抗。
赵姝姝紧绷着脸站起来,她怒形于色,一脚踹在赵芸嫣肩膀上,含恨训斥:“你这个贱人!你那天看见我还敢跑,你跑得了吗你?你现在有胆量再跑啊!”
赵芸嫣疼得闷哼一声,她将苦水咽进肚子,眼看赵姝姝扬起了巴掌,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想躲开。
“姝姝停下。”荣贵妃喊住了赵姝姝,赵芸嫣现在的身份是和亲公主,过几天还要在众人面前露脸,万万不可在她脸上留下伤痕。
赵姝姝嫉恨赵芸嫣,但她很听荣贵妃的话,放下了想打赵芸嫣的手,嗓音转着弯戳赵芸嫣的心窝子道:
“本小姐不能打你,你可是要被送去鸟不拉屎的乌孙国和亲的公主!公主殿下,你这辈子就等着老死在那边吧!”
赵芸嫣杏眸潮润,赵姝姝的一席话惹得她薄肩颤抖,渗骨的凄凉透过血肉蕴满心头。她人都进宫了,和亲一事再也不能挽回了。
“抬起头来!”荣贵妃厉声呵斥,“本宫问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怎么进了五皇子的府邸,全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她非得把赵芸嫣和江以衎的关系弄清楚不可。
赵芸嫣缓缓抬起下巴,她泪眼朦胧地咬了咬口腔嫩肉刺激神智清醒,她不能把江以衎从冷宫救下她一事告诉荣贵妃。
万一荣贵妃因此恼了江以衎,在皇帝身边给江以衎使绊子,那就完了。她不想江以衎因为她而得罪任何人。
于是赵芸嫣用素手楷了楷眼眶,含着浓厚的哭腔道:“娘娘,是我自己从冷宫爬到桦宫的,五殿下身边的人好心把我救了下来……”
荣贵妃神色变了变,她才不相信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赵芸嫣能在大冬天挣扎着爬出冷宫。
她睨着赵芸嫣,想用什么不留下伤痕的手段逼问,却没想赵姝姝信了这番话,暴跳如雷道:
“你这死狐媚子,爬到哪儿不好非爬到五殿下的地方去!我问你!你和五殿下发生了什么,老老实实地全部交代清楚!”
她和江以衎发生了什么?赵芸嫣眨了眨挂着泪珠的眼睫,告白、拥抱、亲吻、腻缠……不过全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赵芸嫣摇头,温淡的声音怆然得像心魂被挖空一般:“什么都没有发生,五殿下不喜欢我。”
她用手掐着指尖保持沉静,珠泪却止不住地扑簌簌往下落。
“你太不要脸了赵芸嫣!”赵姝姝怒火中烧,用力把赵芸嫣推倒在地,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瞪着她道:
“你还想和五殿下发生什么?我呸!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陛下会给五殿下和本小姐赐婚!你呀,还是去乌孙国等死吧!”
赵芸嫣跌坐在地,她抬眸去看耀武扬威的赵姝姝,嘴唇颤抖,缄默不语,只余满脸泪痕。
她的心被掏空殆尽,忍不住呜咽起来,垂至腰际的如瀑秀发一颤一颤的,卑微又可怜。
赵姝姝还想骂,她都没怎么动手,赵芸嫣就哭成这样,显得她狠狠欺负了她似的。
荣贵妃拦下赵姝姝,她抚着孕肚,眉头微蹙。赵芸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肯定难以再问出什么。
宫女为荣贵妃和赵姝姝新添茶水,赵姝姝呷了一口,坏笑着高举茶盏想摔在赵芸嫣面前时,听见外面传来太监的高声通报:
“皇后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