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衎蹙眉,他将匕首插在桌案上,拂袖阔步向王妃帐赶去。
缀云和踏蓝紧随其后,磕磕巴巴地解释:“公主说马车上落了个东西,让我们……”
“闭嘴!”江以衎的声音中还蕴含着杀气,他早就吩咐过赵芸嫣身边不能离开人,等他把赵芸嫣救出来再收拾这两个蠢货。
远处的王妃帐火光雄雄,苫毡都快烧光了。
所有乌孙人都被大魏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圈禁起来,发现起火后,护卫们好一会儿才从乌孙人口中得知水源在哪儿,正慌慌忙忙地取水灭火。
狂风在翻搅烈焰,带着炭灰的火星子哔剥着跳到众人脚下,高温将一大片土壤都烧红了。
江以衎绸黑的眼底映着血光和火光,阿念见势不对,拦在他身前道:“殿下!都烧成这样了,您不能进去!”
眼前火海冲天,江以衎一把推开阿念,却有更多护卫前仆后继跪在他面前求道:“殿下,您不能进去!”
江以衎没工夫和他们耗,他一面觉得赵芸嫣不会蠢到碰上走水都傻傻地待在原地不跑,另一面又想起他曾对赵芸嫣说过“好好待在庭帐里”的话,心间涩涨不安,像被数万只蚂蚁同时噬咬。
高瘦颀长的身影不顾众人拼死阻拦冲进火海,阿念握紧拳头,向众人一挥,“我们跟着殿下去把公主救出来!”
数道浑厚的声音先后响应,一片黑色衣袍的男子扎进烧得只剩架子的王妃帐废墟,少嫽慢悠悠地从远处走来,瑰丽的面容上丝毫不掩惊诧之色。
一桶桶水接连倾倒,火势渐息。小半柱香.功夫后,江以衎步伐不稳地从火海出来,他怀中抱着一具气息微弱的女体,女子身上的大红嫁衣被烧成残片,小脸更是焦得无法辨认。
江以衎瓷白的脸上和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灰,他走出几步后,踉跄着单膝跪地,颤抖着手抚上女子硬成黑炭的小脸。
“赵芸嫣,”江以衎喉头微哽,“你怎么那么笨,让你待在庭帐里你就待在庭帐里,你不会跑吗?”
他伸手去探她的呼吸,空茫地发现她最后一口气都没了,搭在他臂弯的胳膊失去力量,直挺挺地坠落下去。
江以衎的心跳在一瞬间随之停滞,满腔愤怒和阴郁无处宣泄,他嗓音喑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你不许死!”
她是他的,他不允许她死,她怎么可以死?
熏烟弥漫,阿念领着一群护卫捂着口鼻咳嗽着从废墟中出来,一眼看见他们殿下失态的模样,忙把左右的人都遣下去。
少嫽望着这情景,似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上前推了推江以衎,“我说,你不至于吧?”
她飞快地瞄了一眼江以衎怀中的女体,不错,蒙混过关了。
江以衎后知后觉地抬眸,他的眼眶是绯红的,有两滴晶莹的泪挂在他眼角。
他极慢地眨眼,泪珠顺着他沾满灰尘的脸庞往下流,划出一道清浅的泪痕来。
“你还哭了?”少嫽露出鄙夷和震惊的神色,“你又不喜欢她,算她倒霉,死了便死了呗。”
他不喜欢赵芸嫣?江以衎的心脏剧烈收缩,他垂眸,用骨相清晰的手认真而温和地摩挲着女子黢黑的脸庞。
他怎么会不喜欢赵芸嫣?江以衎的手止不住颤抖,她朝他甜甜微笑的样子,她咬着唇瓣在他面前低声啜泣的样子,她闹脾气时反抗他的样子……
她所有的样子都刻进他的脑海,明明不久前还那么鲜活地和他说话,怎么突然就被烧死了?
少嫽忍不住皱眉看着江以衎失神的模样,“别做出这么一副深情的样子,怪渗人的。”
阿念跪在旁边,他这么多年跟在江以衎身边,最能感受到他们殿下异样的情绪,他随江以衎悲恸,劝少嫽道:“娘娘,您别刺激殿下了。”
黑压压的浓云流转,一道惨白的闪电迅疾地照亮大地,雷鸣轰轰,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护卫赶紧上前撑伞,江以衎周身灼热得仿佛要烧起来,抱着女尸向庭帐而去。
阿念快速跟上,少嫽犹豫着停在原地。
厚重的帘幕被撩开,江以衎带着湿气走进庭帐,他把女尸小心地放在桌上,蔑视所有惊骇的目光,抄起匕首走到戎骄糜面前。
戎骄糜被江以衎阴鸷的肃杀之气吓得浑身发抖,梗着脖子道:“你,你要干什么!那个尸体是谁?”
“那是赵芸嫣。”江以衎的心抽搐着,语气却是平淡的。他用匕首抵在戎骄糜的眼眶下,在易渠糜的怒吼声和子琵的惊呼声中剜下戎骄糜的眼珠。
戎骄糜的左眼只剩一个血窟窿,他痛得又哭又叫:“你把公主弄死了!你还要弄死我!”
护卫拉紧戎骄糜身上的麻绳,强制他不准晃脑袋。江以衎像是地狱里来的恶魔,他将匕首上的一团血肉丢到尖叫的子琵的脸上,而后用匕首对准了戎骄糜的右眼。
“我告诉过你,你再看赵芸嫣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江以衎面无表情地剜下了戎骄糜的另一只眼睛。他把赵芸嫣的死归结于戎骄糜,如果不是戎骄糜求娶赵芸嫣,那她绝不会来到赤谷城,更不会被活活烧死。
戎骄糜鬼哭狼嚎后痛昏了过去,江以衎转向一直在破口大骂的易渠糜和子琵,他的唇色苍白,疏离寡淡的神色下压抑着绝望的疯狂,嗓子像被撕裂一样沙哑不堪:
“你们,全都给赵芸嫣陪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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