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
一切胜利的喜悦都被冲散在悲痛中。
那个与日月为伴,屹立在长安城城墙之上,静看着日落日起的身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坐在大漠中的红衣男子。
披头散发,挂着一身浸湿鲜血的猩红衣袍,眼神空洞而浑噩,形如一具尸体。
一面破烂的旗帜在他身侧随风而起。
脚下,一柄魔刀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这是万里大漠唯一的场景。
苍茫大漠,唯一人伫立。
这是怎样的孤寂。
天地间仅有一人。
老兵们绕着城墙走了一圈,最后坐在城墙上,呆呆的看着荒漠。
注视着那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他们多想冲出去,告诉那个孩子他不是一个人。
可在悲痛过后,他们明白,待在长安城才是对秦昊最好的决定。
“爷爷,小昊叔为什么要坐在那里?他好久没有回来了。”
几名懵懵懂懂的稚童问道。
以他们的阅历,根本想不明白秦昊为什么不回家,而是一个人独坐在大漠之外。
难道外面更好玩吗?
老兵们没有说话。
气氛十分沉默。
“你小昊叔,在保护着这里。”
“那我们可以去找小昊叔玩吗?他之前送了我们好多木凋,有好多不认识的爷爷奶奶,小昊叔告诉我们,这是值得铭记的英烈,我们想听他们的故事。”
稚童们拿出木凋,在朝着秦昊招手。
仿佛在打招呼。
絮絮叨叨,仿佛有讲不完的话。
老兵心如刀割。
本就麻木的心,在这一刻又掀起了波澜。
小昊……小昊他还有机会回来,给这些孩子讲故事吗?
他们不明白秦昊是否入魔。
只知道小昊精神状态有些不对。
或许是杀人太多所带来的后遗症,导致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但这个时间……
没有人知道具体需要多久。
或许是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甚至是一辈子。
这无法确定。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在秦昊身边,直到死去。
那个孩子已背负了太多。
他不该,也不能独自一人沉沦。
世间最绝望莫过于此。
“你们看,小昊好像对有反应。”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
只见秦昊空洞的眼神突然望向了这边。
目光焦距在稚童们手中的木凋。
那浑噩而死寂的眸色,似乎在那一刻泛起了几分涟漪。
“他对自己的凋刻还有反应!”
此话一出。
所有老兵席地而起。
满脸写着激动。
还有反应。
小昊还有反应。
他还没有彻底沦陷。
“我去唤醒他。”
有老兵说着。
拿着木凋就要出城。
死,对一名老兵来说并非恐惧。
而是一种解脱。
若能救下秦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迟疑。
“我去。”
一位声音沙哑的夫子抢过木凋。
毅然决然的走了过去。
他是长安城的夫子。
是秦昊的启蒙老师。
每次厮杀回来,他都会抽空交给这些孩子一些启蒙知识,若非他的言传身教,秦昊的信念不会如此根深蒂固。
秦昊此刻的坚守,有他一半的责任。
他的内心在备受折磨。
时不时就在想着,若自己不教导秦昊,让他像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一样自由自在,会不会更好一些?
他想救赎自己。
也想救赎这个孩子。
哪怕付出性命。
他出了城。
七十有六的苍老躯体依旧坚挺,一步步靠近了秦昊。
秦昊当即有了反应。
浑噩的眼神变得凶戾。
猩红之色再盛。
“小昊,你还记得刘爷爷吗?还记得你亲手刻下的木凋吗?你是秦昊,是长安城的一员,不是一个刀魔。”
刘夫子老泪纵横。
他捧起木凋,没有丝毫畏惧的靠近。
“离……开,离开这里!”
秦昊怒啸。
沉寂的血气开始喷涌。
将天地都染成了一片血色。
即便是无意识下,秦昊依旧在炼化着妖族精血。
化龙经已自动步入第四劫。
一身力量在沉寂中,早已提升到接近九万斤。
此时轰然爆发。
周身百米掀起了气血风暴。
将沿途的一切统统掀飞。
漫卷黄沙。
形成沙暴。
声势骇然到了极点。
根本不似人类。
反倒像是一头正在历劫的真龙幼崽。
一个翻身,兴风起浪。
天地变色。
刘夫子被掀飞,手中的木凋却被他用最后一丝力气送到了秦昊跟前。
嗜血而暴戾的眼神在这一刻迷茫起来。
秦昊神情痛苦。
在他的视角下,整片天地都是血色的。
人是血色的,妖是血色的。
黄沙是血色的,天空也是血色的。
唯独这脆弱的木凋,有着与众不同的颜色。
他下意识捡起。
摩擦着上边的刻印。
仿佛可以感觉到了某种意志在传承。
他像是看到了心灵的寄托,脑袋炸裂般的撕痛,竟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他看向倒地的刘爷爷,一行清泪留下。
“小昊?”
“是我,刘爷爷。”
秦昊艰难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