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山知佳本来想在外面等,但千岛凛让他也一起进去。
登记,检查随身物品,再经过一连串安检后,两人来到探监的等待房间。
有两把椅子,若山知佳坐到了千岛凛旁边,隔着一层厚实的防弹玻璃,对面就是服刑人员的座位。
等了一会儿。
一个寸头男人从铁门出现,脸庞削瘦,眼眶略有内陷,一双眼睛像鹰眼一样锋利,但此时眼白又浑浊得很,给人一种暮年雄鹰的苍凉感。若山知佳看到千岛凛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他就是小萝莉的父亲吗?
男人在千岛凛对面坐下,眼睛快速看若山知佳一眼后,拿起通讯电话。
千岛凛犹豫了一会,也拿起了通讯电话。
男人略有沙哑的声音传来,若山知佳在一旁,通过犯人服上的标签知道男人的名字,同时也能隐约听见两人的对话。
“好久不见,我的乖女儿。”
“爸,爸爸…”
“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上一年十二月吧。这么久的时间,爸爸想死你了。你也不会主动来找我。”
千岛陀野露出笑容,两排牙齿不齐,而且泛黄,是陈年酗酒和抽烟留下来的痕迹。
千岛凛没有说话。
“在外面过得好吗?”
“嗯。还好。”
千岛陀野的眼睛看向若山知佳:“他是?”
“我打工地方的同事。正好有事来这边,就陪我来了……”
“原来如此。”
千岛陀野朝若山知佳笑一下,若山知佳很不习惯这种笑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让他觉得违和。
千岛陀野的目光回到千岛凛身上。
“我真对不起你,凛。我是个畜生。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千岛凛没有说话。
若山知佳发现千岛凛在和千岛陀野相处的时候,十分安静。
千岛陀野后悔的摇头:“这些年我也不好受。每天在监狱里面,都会想到你和惠子。”
“是你杀了妈妈。你没有资格想她。”
若山知佳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
“我……”千岛陀野难受的说不出话。
“如果当时候你出去给妈妈买药,半途不是又去打架被捉进派出所,妈妈也不会顶着全身发烫的高烧去医院,迷湖得看不清路,中途被车撞死。”
“……”千岛陀野一声不吭,后续拿手用力的揉粗眉:“凛。我每天都在为这个事情愧疚。已经过去十五年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千岛凛又陷入安静的状态。
“我五岁的时候,你把我扔在仇人堆里面,自己一个人跑了。”
“……”
“上小学的时候,拿了我辛苦在外面派传单赚的钱去风俗店找女人。”
“……”
“小学毕业的暑假,带着我一起去参加极道派别冲突,让我拿刀学习砍人…”
“……”
听着小萝莉的话,若山知佳很像把她抱进怀里。
经历了这种童年,到现在还是一个正常人格的女孩,她才是最不容易的人。
千岛陀野的脸越来越难受,内陷的眼眶流出泪水,锤了一下桌子:“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凛!我已经受到了惩罚了。我每天都在想着以死谢罪。”
这一锤直接吓到了若山知佳和千岛凛。
千岛陀野泣不成声,收敛动作:“爸爸在这里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每次想到你,我都让自己必须挺过去。…我亏欠你太多东西了…能可以给爸爸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吗?”
来这里这么多次,千岛凛第一次看到千岛陀野哭,而且哭得这么厉害。
“如果一切都能重来,我肯定会好好对你的,凛。我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当一次好爸爸。”
若山知佳一直是旁观者的目光,目睹这对父女的对话。
千岛陀野此刻埋着头,肩膀耸动,不让两人看到他哭。
若山知佳余光看向千岛凛,小萝莉冰冷的脸也渐渐动容起来。
“怎么给……”
“爸爸在这里表现很好。争取到了减刑。可以在今年十一月份出狱。”千岛陀野虎眼挲泪的看向千岛凛:“可以给我一个救赎的机会吗?凛。”
看着自己父亲认真悔改的样子,千岛凛安静了许久,慢慢点头。
“太,太好了。”千岛陀野又哭又笑,“爸爸一定会在这里加油的!”
“凛,你现在经济情况怎么样,要是太困难的话,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吧。爸爸出来会努力找工作的。”
“早就被公司收了回去……我现在在岐阜上学。”
千岛陀野愣住,干裂的嘴唇像枯柴一样:“你,之前都没和我说过…”
千岛凛低下脸,不再说话。
“有,有补贴吗?”
千岛凛点点头:“三百万円。”
千岛陀野松一口气:“那太好了。凛,那我不担心你了。”
这时候,距离探监时间结束只剩下几分钟,千岛凛留下一句话,起身离开。
“你在这里加油吧。”
若山知佳紧随其后,两人离开监狱。
走出监狱后,千岛凛一直没有说话,眼神似乎有些迷离,若山知佳连忙拉过她的小手,把她攥在自己身边。
现在一切都由他来安排了。
坐上来时的公交车,来到新干线的车站后,入站购票,乘坐列车回岐阜。
车厢里,小萝莉还是没有怎么说话。
若山知佳听完了这对父女的谈话,终于知道小萝莉的童年有多糟糕。
他忍不住再次温柔,按下两个座位间的扶手,让千岛凛靠在自己身上。
小萝莉慢慢把头放在若山知佳的肩膀处,若山知佳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另一只手被她的小手捉得紧紧的,搭在她的大腿上。
“若山君,我该怎么办……”
“是指你爸爸要出狱吗?”
小萝莉点点头,依偎着若山知佳的她,像一件极易损坏的玻璃工艺品,一碰就碎。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我该怎么办……”
若山知佳这时候真想把自己的心分出来一半,来分担小萝莉的苦恼。
他回忆刚才对千岛陀野的印象,从千岛凛的话中,这个男人在小萝莉童年时期做了这么多荒唐事情。
但刚才这个男人的神态和语气中充满了惭愧,他感觉千岛陀野真的在求千岛凛给他一个机会。
重重矛盾在若山知佳的思绪中纠结。
千岛凛从来没有体验过亲情,如果千岛陀野真的想做回一个父亲,这对小萝莉来说,是一件晚来的幸运事。
“要不给他一个机会吧。”若山知佳小声的说。
千岛凛定定看着若山知佳的眼睛。
好久。
“嗯……”
她慢慢把自己的双手绕进他的腰部,把上半身全部倾在若山知佳身上。
“若山君,我好像睡觉…抱歉,就这一次这样子……”
若山知佳把外套给小萝莉披上,也没有多说。
列车飞驰,渐渐离开熊本。
中午,回到岐阜。
“下午去上学吗?”
千岛凛点点头。
“心情好点了吗?”
千岛凛点头的幅度轻微了许多。
“有事情直接找我,我会来的。以伟大友谊的名义。”若山知佳摸了摸她的脑袋。
千岛凛轻轻抿了抿嘴,“嗯……那我先回去了。”
“回见。”
“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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