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俞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人在晚上邀请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出去,平生不曾听过有此先例,这令她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她很想和郭宗谊一起去玩,但女孩子家的矜持、积年的教养,都让她下意识拒绝。
却又不好直言,只托需要禀告李榖,方能答应。
但结果更让她吃惊,李榖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于是她只好半喜半忧地换上一身利落男装,披了件大氅,带上一个孔武有力的丫鬟,随郭宗谊等人往右厢前行。
四人三大一小,窝在郭宗谊的马车里,还不算太拥挤,李俞抱着符染,用大氅将她裹在怀里。
二人靠坐窗边,正掀着帘子去看街市上的繁闹风光,还不断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过往看不过眼、看得入眼地事物。
李未翰与郭宗谊并排而坐,一脸哀怨地看着那两个拖油瓶,忍不住在一旁耳语:“你带着符家女童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李俞也带上?”
“为何不能带?”郭宗谊轻声反问道,他有些心虚,若是稍有眼色的人,见他邀请李俞,怕是都会自觉离开,避免与他们同行,可李未翰明显很愚钝。
李未翰没好气一叹,两眼一翻,抱怨道:“你带上她,咱们怎么去翠楼快活?”
“翠楼?”郭宗谊满面雾水,“什么翠楼?”
李未翰不禁气结:“你忘了?之前我跟你说的,那家天下第一酒楼?”
郭宗谊稍稍一想,恍然记起,有一回李未翰喝大了,确实跟他吹过右厢瓦子里的翠楼,是达官显贵们最爱去的勾栏场子。
“你又要狎妓?”郭宗谊皱起眉头,轻声呵斥,“你不记得平兖后,我与你的约定?”
李未翰登时萎靡,耷拉着耳朵,点头嘟囔着:“记得记得,但狎妓……哪个男人不狎妓?”
“再者说了,翠楼是个雅地儿,又不是青楼,就算你想狎妓,倌人们也不一定愿意呢。”
“不是青楼?”
“正是,翠楼其实是间大酒楼,去的人大多是听曲会友、喝酒吃饭,连你阿耶都去过。”
郭宗谊这才了然,沉吟道:“若是如此,去坐坐倒也无妨。”
李未翰闻言大喜,精神一振,与郭宗谊说些翠楼的趣闻,故事主角多是朝中诸大臣,甚至有张永德、李重进,李未翰编排起他亲爹来,更是眉飞色舞,不遗余力。
说话间,马车停下,赶车的是府上甲士,他敲敲门:“殿下,右厢御街口到了。”
几个依次下了车,郭宗谊取了些金、银,令随行扈从不许跟随,在街口等待,包括李俞身边那个粗使丫鬟,也与甲士们一道静候。
甩开累赘,几人放松许多,李未翰于此道最熟,他带着三人,直奔最热闹的瓦市而去。
如今年关将近,许多当差做工的都休沐在家,一年到头的辛苦,赚了些钱,也拿出一些在手里,携家带口,在瓦子吃喝享乐,毕竟一年也就这么一遭的光景。
此时刚到酉时,正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符染两眼放光,兴奋得小脸通红。
李俞也是头一回在晚上出门,心里激动不下于符染,身边又无长辈下人,她果断放下书香门第的架子,与符染一道,如同关了多年的小马驹,四处乱窜,东奔西跑。
看见这个要吃,望见那个要买,见了那些断手断脚的乞丐,大把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