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卢多逊通过复核和关考,八位进士中,除李观、侯赋璨,另有两人被黜落。
由此广顺三年及第进士,不过四人,其余明经等科,各有黜落,但相比之取中者,人数之少,不足挂齿。
郭宗谊在溶月湖边特设关宴,新科举子共七十余人,尽数赴宴,郭宗谊还请来冯道、和凝、田敏等儒林前辈、文坛泰斗,席间高朋满座,当朝宰相来了两位,官职中带“同平章事”者则有七八人,至于着紫配金者,更是二十人之多。
晋王郭荣,也在席间短暂露面,见在京高品文官,几乎悉数在此,心中大慰,特命人取来窖藏的富水春,分赐在场文儒。
酒宴至日暮方罢,宾主尽欢,各自熏熏告辞,摇摇归去,卢多逊被留了下来,与他同行者另有两位进士,一名曰石熙载,一名为杨徽之。
石熙载的名字他听过,历史上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如今二十四五岁,西京洛阳人,家境贫寒,但为人忠厚正直,不知怎地能和卢多逊这种人精混在一起。
杨徽之年纪稍大,三十出头,是南唐建州人,但心向中原正朔,特意潜行绕道,来中原应举,初到开封时以文章谒拜窦仪,见者惊奇,乃保之。
但另一位进士未能随众留下,郭宗谊也不恼,不敢留下的,只能是王峻那边儿的人。
郭宗谊在自住的小院里见了三人,由薛居正、李昉二人陪着。
一一打量过去,见石熙载、杨徽之二人都是面相忠厚清介,举止疏朗有度的君子,心中大喜,亲自点茶以待。
三人受宠若惊,没想这整日在行伍中厮混的小殿下也有风雅的一面。
六人围炉论道,基本都是郭宗谊在讲,其余五人在听,偶尔薛居正回应几声,给他捧哏。
不过几开茶的功夫,卢等人便心生折服,小殿下未及十六,又久在军中,没想到这学识却颇渊博,于三传极有见地。
其实这也是家传,郭威好《春秋》,手不释卷,郭荣虽治黄老,却也深受影响,好读《公羊》常至夜半,到了郭宗谊这一代,也没落下,冯道、和凝等人授业,便以《左传》为主。
哪怕行军在外,郭宗谊只要无事,每夜必挑灯读书一个时辰,练字一个时辰,他认为世上的事,全在坚持二字而已。
天赋固然有异,但那只能决定人的天花板,不是人的门槛。
六人聊至入夜,郭宗谊方才惊觉,见天色不早,便留几人用夕食,但此时谁又能吃得下呢?
各自敬谢不敏,趁夜归去。
人去院空,郭宗谊静坐亭中,陷入沉思。
他在想赵上交一事,他现在不敢离开东京,也正因为此案未结,事及范质、王峻等宰臣,他不敢大意。
而陶谷此人查案,必生冤屈,适才自卢多逊等人口中得知,进士间有些传闻,说是赵上交收了李观在开封的一处宅子,才放他及第。
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赵上交还算清俭,不然也不会被冯道看中,荐为知贡举。
他更没那么傻,哪怕收了宅子,也不会弄得人尽皆知,据石熙载所言,李观不过市井小户,家中六口以分茶小店为生,这样的家庭,哪有拿得出手的美宅送给赵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