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襄阳之北,大地一片平坦,此地原来便是一处平原,利于野战冲锋,也因此被蒙元选作突入南朝的要塞。
纵是十年前倚天屠龙划分出了天渊裂谷,也仅仅将此处多划了一道裂口,把大地推了推,并未改变了地势。
值此万物寂寥之时,天渊裂谷南北,俱是一派荒凉的场景,即如一片荒原,放眼望去,视目之,尽是苍凉的黑色,黑色的山,黑色的土,黑色的岩石。
唯有一片醒目的黄色,横卧在天渊裂谷以北十里外,宛若一只黄色的巨龙,盘伏卧于此。
若拉近视野,便能发现那是一片连绵的军营,一座座圆形的帐篷鳞比栉次,一眼竟然看不到边际,犹如无穷无尽。
营内旌旗连天,猎猎舞动,雄伟而壮阔,并有浩荡军气直冲汉霄,引得风云激荡,云开云聚,不时冲起的喊杀声,恰如滚滚天雷,霹雳震慑,群邪辟易,激得虚空震荡不休。
这里是蒙元的军营所在,即使为裂谷相隔,无法进军,蒙元亦派了十万大军常年镇守,操练不缀,觊觎着古襄阳。
与之相对的,裂谷之南也有一座小小的军营,十几座营帐孤零零地矗立此地,五个兵丁懒洋洋地站在营房外,撑着长戈,衣帽歪斜,裹着厚厚的棉衣,缩头缩脑的,看似还在警戒,却连头也不抬一下,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他们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粗重的鼾声。
原来,他们俱已睡着了。
如此天高气爽,正是出操的好时节,但众多军士却嫌天气太过寒冷,空气太过干燥,于是,干脆集体窝在营房内过冬,待气候转暖时再说。
或许,等气候转暖的时候,他们又要嫌气温太高了吧。不然为何连值守的军士都光明正大地睡起觉来。
这些军士,正是负责监视天渊裂谷及蒙元大军的古襄阳守备军,但与蒙元的大军相比,已是当之无愧的武备松弛,军纪散漫。
古襄阳久不逢战事,也许,在裂谷被划隔出来最初时,此地镇守的大军也曾慷慨热血过,夜夜枕戈待旦。
然而,十年又过,十年平安,终究一战未起,守军的心气已被磨灭殆尽,激情被浇灭,渐渐地,他们就变得懒散起来。
开始时或许是个人别的思想问题,悄悄地偷懒,慢慢的,成了集体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到此时,开始明目张胆地起来。
恐怕,他们还在偷偷笑话蒙元人的死心眼呢。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清秀的和尚从荒原走来,一身月白的僧衣,广袖飞飘,脚下着芒鞋,不沾尘土,蹭亮的脑袋反射着灿灿的明光,好似顶着一轮神光,眼角微阖,眸光含着慈悲,仿若一尊降世的佛陀。
和尚静静地走过军营,不惊不辱,细细地打量着营内的一切:肮脏的马房、粘着不明物质的武器、留着鼻涕的军士、充满脚丫子臭味的营房,以及呼呼大睡的将军。
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映入和尚的眼,又清晰地从他的眼映照出来,仿若一个最合格的旁观者,无论世间的荣辱兴衰,又或世情的欢笑苦恼,都无法在他心留下痕迹。
有诗曾云,菩提本无树,灵境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必惹尘埃。
如有高明的武者在此,一定会为和尚展示的境界惊呼出来,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禅境。当世神僧,或许只有少林的空闻神僧等少数禅师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不知这和尚,又在哪家寺院修行?
和尚一步步走过营房,单掌竖起,一掌捏着兰花印,轻轻地走过,不带起一丝清风,未惊醒任何人,仿若虚幻。然而,当他踩下脚步时,那一片片被震动的浮尘,却是最真实的。
或许,他想要让人看见时,别人才能看见,他不想让人看见,这世上,便没有谁能发现他。
漫步走过营房,和尚并未对古襄阳的守备军发表任何意见,下一刻,他如寻常时抬起脚步,落地之时,却已横跨了数十里,直接站在了两界的时空裂缝之前。
虽然有倚天屠龙遮蔽着裂缝,但和尚的视线依然透过了裂缝,投向了那尽是洪荒丛林的蛮荒岛屿。
有意避开了几个禁忌之所,和尚之大约花了一个弹指的时间,便完成了对蛮荒岛屿的扫视。
以神兵对时空裂缝的封锁,竟然不能隔断他的目光,更无法感知到他的目光,其神通之大,当真不敢想象。
就在这个时候,苏妄忽感心一寒。
“原来是他?”和尚轻轻笑了起来,笑意浅浅,带着点点的温柔。
无意间,他的笑容却触动了天地,仿佛天地也要为之动容,几朵金花忽然飘零落下,渐渐虚幻,化作一缕缕的暗香飞散。
蛮荒岛屿上,玉枢小心地收敛了气息,渐渐向着岛外而去,那个方向,正是苏妄他们登岛的位置,也是刀剑封锁时空裂缝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