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难怪马明朝犯迷糊。 这个工地，这个厂房，跟当初盼盼家具厂有什么分别？ 没多大分别。 所以赵宝俊一迎到跟前，吴远就一语道破道：“这边没少参考盼盼家具厂的图纸吧？” 赵宝俊散着烟，嘿嘿一笑：“逃不过师父法眼，确实如此。” 曼迪菲家具厂的工地上，地基早已看不见踪迹。 连砖墙都砌了半人多高了。 其实砌墙花不了几天，相当于年后这半拉多月，就打了个地基。 这样的进度，不能说慢。 但绝对算不上快。 对此吴远倒是没说什么，而是让二徒弟领着在工地上转了一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一圈看下来，吴远就更不打算说什么。 因为这地基打得还行，工作很是扎实。 不仅如此，来自五湖四海的师傅们，在见到二徒弟时的态度也还不错。 看得出来，队伍也理得挺顺。 年轻人，短时间内做到这般地步，吴远很满意了。 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等到看完曼迪菲的工地，吴远也随口跟二徒弟说起了意呆利领事馆的装修洽谈事宜。 算是给二徒弟提个醒。 万一这厂房盖着盖着，也有想要盖厂房的老板找上门，那不是皆大欢喜么？ 离开曼迪菲家具厂的工地，吴远特地路过川沙县政府，结果却没找到三舅刘建设。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已经被调走了。 吴远有些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距离四月的消息公布，只剩下一个半月时间了。 新班底的组建和磨合，再到亮相，都需要一定的缓冲时间。 这一个半月算是短的了。 谁能想到，这破破烂烂的浦东，很快就要迎来旧貌换新颜的大发展了。 随着桑塔纳的回程，看得出来，路边凑在一起议论的人也多了。 不少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和笑容。 显然是对即将到来的巨变，充满着期待。 回到烂泥渡，桑塔纳停在曼迪菲家具厂门口，老井头一如既往地过来开门。 吴远摇下车窗，马明朝就没有发动。 就见老井头凑过来，接了吴远的一包烟，听着吴远问起道：“老井头，浦东大开发的消息听说了没？” “听说了，”老井头连连摆手道：“不过跟咱们小老百姓没关系。” 老井头的态度，也不奇怪。 大开发听起来振奋人心的，可等真正落到小老百姓的头上，又不知是何年月。 于是吴远转而追问道：“你家现在住的是什么房子？” 老井头哀声叹气道：“我家里人多，俩儿子带着媳妇，外加老伴儿，挤在一套小楼里。” 吴远一听，这比浦西的住房条件强多了。 等到将来一拆迁，要面积有面积，要户口有户口，要人头有人头。 三套房是最起码的，二十年后，那就是上千万。 大部分来上海打工的人，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钱。 没办法，这就是地域差异。 在未来二十年内，将被逐渐放大，进而摆到明面上。 桑塔纳开进厂里。 厂里依旧繁忙如初，装修客户带来的曼迪菲家具订单很是稳定。 没有盼盼家具那般的大起大落，但胜在利润空间稍大一些，吴远一直觉着有它存在的理由。 推门下车，吴远揣着两包烟，进了木工车间，撒了一圈。 随后跟大师兄何运辉，来到院子中间，看着小小的天空，边抽烟边闲聊。 “前阵子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厂里的师傅们也都有过担忧。所以我就跟他们说了，咱们新厂在建的事，现在一个个都安份多了。” “多亏有大师兄你稳住局面！”吴远承认道：“这事我早有准备，暂时影响不到咱。” 何运辉挑了挑眉头，心道，果然如此。 不然这曼迪菲新厂区的开工建设，跟小道消息出现的时间点，实在太巧了。 难免引人联想。 “不过师弟，我就担心。如果新厂建设进度不够快，咱们这老厂又被迫动迁拆除，这中间，这么多师傅上哪儿待着去？到时候怕是也留不住人。” 这话顿时提醒吴远了。 不过仔细一心算，只要赵宝俊能在半年内把新厂区建起来，就问题不大。 就算4月18日浦东大开发正式提出来，不涉及到道路建设拆迁的，短期内应该动不到。 就算由于道路扩建而拆到了，也会有点缓冲时间的。 所以问题不大。 不过新厂区的建设，还是越快越好。 把剩余的烟，塞给何运辉，吴远又到缝纫车间转了转。 蔺苗苗还是老样子，倒是石琳的成长快的惊人。 不仅和其他女工有说有笑了，而且频频有人找她讨论一些技术上的小问题。 这还是随了自己这个老舅的根了。 多少有点慧根在里头。 转了一圈之后，吴远把蔺苗苗叫出来道：“宝俊那两层厂房的图纸，是你指点的？” 蔺苗苗理直气壮地承认道：“没错，曼迪菲家具厂的占地面积，只有盼盼家具厂的一半多一点，厂房当然要盖两层啦。” 吴远点头肯定道：“不孬，小学数学学的很好。” “老舅，不带这么埋汰人的！” “跟盼盼家具厂较劲是可以，我不反对。但我希望，曼迪菲的产量和销量上，也能跟盼盼家具比一比。” “老舅，咱们还是比创收，比利润吧。” 这大外甥女，倒是有几分机敏。 吴远依旧点头：“行，比什么都行。真能达到盼盼家具厂的收益和利润，我直接提你当副厂长。” “真哒，老舅？”这下可把蔺苗苗激动坏了，拽住吴远就不撒手。 “假不了！我是你舅，我至于哄你么？” “那也说不准，你小时候哄我糖吃还少么？” “哎哎，没完了是吧？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 “就提就提，到你七老八十了，我也得提。”说完，蔺苗苗转身就跑，边跑还边道：“你就等着提拔我当副厂长吧！” 吴远笑了笑。 可怜的孩子，怕是不知道自己给自己立了个怎样的目标。 还以为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离开烂泥渡，回去的路上。 马明朝不解道：“老板，房子拆了，叫人住哪儿去？” “会有补偿和安置的。” “那咱这小厂也有补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