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行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索性便不应对了。
他利落地起身,弯起了左腿,再将左手肘撑在膝盖上,然后好整以暇地望着时景:“人人都说庆阳郡主是个草包,我看那些看走眼了的人才是蠢货呢!”
“没错。”他顿了顿,“我确实没有生病。”
时景笑眯眯望着他:“所以……你装病的原因,该不会是不想再弹琴给我听了吧?”
殷行大剌剌地点头:“对,没错。”
他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语气里颇带了几分幽怨:“郡主黄昏便来,夜深而去,就让人干坐着弹琴,几个时辰下来,腰也酸,背也僵,手指都疼死了。”
能忍到第七日才装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时景顺势抓住了殷行的手:“我看看。”
对面的男子顿时像个被炸了毛的小猴子,一把用力将手指抽了出来:“郡主请自重!殷行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琴师,但却也有自己的尊严。”
这个恶女人真是轻浮惯了,时不时找借口对他动手动脚,摸了他的脸,又来摸他的手,当他是什么?
揩男人的油难道就不是揩油了吗?
这一刻,他忽然懂了哥哥为何对庆阳郡主如此厌恶。
可笑当初他常藏在暗处偷笑,还觉得有趣。可当他亲临此事,才知道这一点都不有趣,简直恶心透了!
时景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殷行公子这么敏感,我只是想看看你手指上的伤,又不是想要轻薄于你,你慌什么?又怕什么?”
他的手掌指腹和虎口处都有很厚的茧子,这不是常年弹琴能磨出来的。
这是一双握刀的手。
不只是刀,这个殷行应该还擅长射箭。
这样的人物,居然屈身于小倌馆当一名琴师,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之事,他一定另有所图,且所图甚大。
她眼眸微微动了动:“山间清净,景色怡人。殷行公子,既然你没病,不如陪我逛逛这园子吧!”
殷行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脸色还有些不大自然:“既然郡主有此雅兴,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
他略显生硬地下了床,随手取了件披风,回头道:“郡主,请!”
秋蝉居不算很大,但亭台楼阁按着江南流行的九曲十八弯布置,方寸之地,曲折蜿蜒,倒颇有意趣。
时景起初与殷行并肩而行,逛着逛着,她便有意将步伐放慢,不多时,便落在了他身后。
她当然不是真心要逛园子的。
这大晚上的,天墨墨黑,仅凭着天边的一点月色和手里昏黄的灯笼,顶多也只能照亮前行的路,哪里能看得清周围的景致?
她不过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时景抬头望着愈行愈远的殷行的背影,视线逐渐迷离,有那么一刻,仿佛又置身于那个改变了她命运的雨夜。
是他。
殷行总算发觉了不对劲,他一回头,看到庆阳郡主早已被他远远地拉在了身后。
他忍不住嘀咕:女人真是娇气!
又娇气又麻烦。
可对方是庆阳郡主,掌握着十万时家军的虎符还在她手中,是他用尽全力也想要接近的人。
即便心中气得想要咬死她,可他却还是不得不放慢了脚步:“郡主,天黑了,跟紧着一点!”
时景停在原地笑着摇头:“天黑了,也看不清什么景致,不如我改日再来。”
她顿了顿:“虽然殷行公子是装病,但这几日操劳辛苦却是真的,时辰不早,公子还是好好歇息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