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一束金光破开乌云,天地间陡然亮了起来,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突然拧紧了水龙头,雨就这样停了。
“雨停了好啊,要是再下这一茬的麦子就扛不住了!走,我们去你家见见你爹娘!”束元春站在庙门口,手搭凉棚看着不远处的麦田。
雷毅有些为难,他和家里的矛盾还没有缓和,自己挨骂倒是不要紧,李青要是跟着受委屈那就好了。
可也没其他办法,老师、师兄大老远过来,一口饭都没吃,还要过一夜才能走,他这儿啥都没有,总不能让老师、师兄饿着肚子在地上躺一夜吧?
“你现在就要走了,咋也该和家里好好说清楚!”李青推了推他,尽管雷毅的父母先前用那么难听的话骂过她,她还是不记恨他们。
四个人一起上车,雷毅在副驾驶给李耒指方向,不一会儿就到了雷毅家门口,他们家只有两间低矮的石板屋,看得出来家境很是窘迫,这样的家庭能培养出大学生确实不容易,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当初雷毅考上大学他们有多高兴,后来听说他被开除就有多失望,眼瞅着家里就要过上好日子了,不想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就好比全家掏空六个钱包、还借了外债买了房子,谁知道楼盘却烂尾了,这种打击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住的。
雷世稳老汉听到车响的时候正在地里除草,眼瞅着小汽车似乎是往他家去的,就赶紧丢下锄头往家跑,他们家有啥值得能坐小汽车的领导过来问的?肯定是为自己儿子的事来的,该不会是学校又让他回去吧?
刚到家门口,车子就到了,雷毅从车里下来,看着父亲,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哥,你就是雷毅的爹吧?我是他大学老师束元春,这回专门过来看他来了!”束元春上前伸出了右手。
“束老师,你好你好,赶紧进屋喝水!”雷世稳赶紧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才两只手握着一顿猛摇。
到屋里坐下,雷毅的妈就去厨房忙活去了,雷世稳陪着说些闲话,诸如路上好走不,下雨没淋着吧之类。
不一会儿,雷毅的母亲端着两碗糖水鸡蛋出来了,这是农家人招待客人的最高礼遇。
束元春和李耒都没有客套,先喝了半碗,没敢喝完,因为你要是喝完了,他们肯定还要给添。
又聊了两句地里的庄稼,雷世稳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老师,你这回来......是不是学校要让雷毅回去啊?”
“哎。”束元春叹了口气,“为了这事,我找了几回校长,都没能解决,雷毅和李青回不去了。”
噗通一声,雷世稳就给束元春跪下了,束元春和李耒赶紧站起来上前搀扶,“老哥,你这是干啥!”
他俩使出了浑身力气,可雷世稳的膝盖就像铁铸的一般,怎么也拉不起来,他拉着束元春的手苦苦哀求,“老师,我求求你了,娃念书不容易,我们供他也不容易,只要能让他回学校,那怕我砸锅卖铁、去卖血都行啊!”
庄稼人最讲究礼行,下跪是他们最尊重的礼节,除了清明春节祭祀先人,唯有遇到实在是迈不过去的坎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