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被门夹了是不是?”阮爸爸真的发火了,“什么人啊,知根知底吗?你就跟他走了?要是坏人怎么办?一个人在外面有没有一点警惕意识啊!啊!”“不是坏人!祥云叔有没有跟你说清楚啊,人家是抗日义士的后代。”阮卿没办法,只好把这个虚假的身份抬出来对抗老爸的怒火了。阮爱华更生气了:“你傻不傻?义士的后代就也是义士吗?好人的孩子要都是好人就没有败家子这个词了!”他质问:“你现在是不是还跟这个人在一起?你现在安全不安全?需不需要爸爸过去?要着急我打电话安排人过去也行!”阮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多大了,还要家长看着才安全?”阮爱华问:“你现在到底在哪,快跟我说清楚,那个人呢?”阮卿没办法,说:“他跟我在一起呢。首先,我不知道祥云叔有没有跟你说清楚,我跟他是怎么遇到的。我在山里瞎跑,遇到极端天气差点死了你知道吗,人家救了了我。这是我救命恩人。”阮爱华说:“说了,但是祥云还说,你要跟他谈恋爱?这怎么回事?”阮卿无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你现在对人家百般猜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家,你觉得你这样对吗?”阮爱华语塞,强行转移话题:“你现在和他一起在省会?”“对。”阮卿说,“他那个情况,他现在从山里出来要办落户,我带着他一路从村里到洛县到延市再到省会,就是办这个事呢。怎么着,人家救了我,人家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我帮着他走入社会,不应该吗?是不是照你的意思,我就该忘恩负义拍屁股走人才对?”奈何被阮爱华发现了盲点,他音调都升高了:“你回了延市没回家?”“咳,因为赶时间什么的。那个因为他这个事迹吧,洛县这边徐县长他们一层层上报打通,给开了绿色通道,我就跟着这个绿色通道一路走,明天要给他把身份证办下来。”她使劲分散阮爱华注意力:“哎,爸,我跟你说,人家户口落在延市了。你说好不好,跟咱们在一起了呢。”阮爱华没这么容易被她忽悠,他微一沉吟,问:“什么时候能办完?”“行。”阮爱华说,“明天你帮他弄完了,带他到家里来。我女儿的救命恩人,我得当面道个谢。”阮卿打电话,廿七就在她身边,电话里的声音都基本听得见。听到她父亲说要她带他回家见见,他偷眼去看阮卿。阮卿一脸蛋疼神色。唉,她似乎还没有想将他在父母那里过明路的想法。她爸这哪是要谢女儿的救命恩人,他这是要摆鸿门宴。“我爸让我带你回去见见面。”她说。却听廿七幽幽地问:“我以什么身份去见令尊?”阮卿微怔,抬眼去看廿七。她怎么听出一股子幽怨的味道呢?糟糕!他自卑了!小可怜!自从昨天廿七明明自己“不行”,却硬是全力地服务于她让她快乐,阮卿这一颗心,就对廿七软得不行。见多了男的想尽办法索取自己想要的,忽然遇到一个男的,明明什么都没有,还一心想全给你,搁着谁都得心软。何况阮卿还有两个谈婚论嫁过的前任做对照组。廿七对她的态度,所做的事,都准准地戳在了她心上。如果她的心是射箭的标靶,那廿七就是稳稳射中了十环。“当然是我男朋友啦!”阮卿立刻凑过去亲亲他。廿七的幽怨立刻就一扫而空,眼睛都亮起来了。好怪啊,这个男的刚穿过来的时候各种情绪藏得可好了,特别阴险深沉,把自己伪装得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差点把她都骗过去。现在怎么各种情绪都这么外露了呢。但阮卿好喜欢他眼睛突然亮起来的瞬间。有小狗突然见到主人似的惊喜。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我要好好宠它一辈子。不是,“他”,是“他”。被阮爱华同志这么一搅和,刚才干柴烈火的气氛是没法再继续了。且有明天要去见家长的压力,两个人再生不出别的什么心思了,真的盖被纯睡觉了。只是都有点睡不着。阮卿倒不是很怕她阮爱华。家里她其实真正怕的是她妈妈。当年,她妈妈就看不上系草,直言反对过。她当时傻啊,不听。结果撞了南墙。事实证明,她妈妈眼光毒啊。早早就看穿了系草。她爸还有点“英雄不问出处”的意思,但是她妈妈明明白白地不喜欢家庭出身不好的人。她的老闺蜜里有人被凤凰男几十年坑得头破血流,所以她特别讨厌凤凰男。她就喜欢二代这种出身好,教育经历也好,然后自身能力也强,全方面称得上优质的男的。她说:“哪怕离婚,跟门当户对的,大家都是体面人,能把财产分割清楚。不至于像你夏阿姨那样,活活让男人扒了层皮才能从火坑里脱身。”因为系草的事,阮卿不听话撞了南墙。虽然止损比较及时,但在她面前就有点抬不起头来,说话总是气弱。因为每当她们俩发生争执的时候,她就会把系草的事拿出来,证明“不听我的,你就是错的”。这让阮卿特别郁闷。因为无力反驳,最后只好跑路。休假回家她要是又拿这事出来压她,阮卿就跑。反正腿长在她身上,只要兜里有钱,地球无处不可去。但明天,跑不了,还必须带着廿七去见她。阮卿叹气。真巧,昏暗中,廿七也叹了一口气。阮卿:“?”“怎么了?”阮卿问。廿七说:“初次登门,一穷二白,空手上门。”廿七很无奈,但眼前境况真的没办法。不管是他的真实身份还是捏造的假人设,都是一穷二白的穷鬼。就算明日买许多礼物,人家也知道那都是花阮卿的钱,还不如老老实实什么,该什么样什么样,不要装大头。那样也不符合他现在这个野人观刚入世的人设。“嗐,这个啊,没关系。我爸妈不会说什么。”阮卿说,“我不是把救命恩人这一套搬出来嘛。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当面给你脸色的。”“我不惧什么脸色。”廿七却叹气,“只是让你受委屈了。”穷跟敷衍真的是两件事。现在阮卿成熟起来了,回忆起当初,会发现有很多时候,看起来“对她好”的系草,其实经常暗搓搓在用钱的事情上占她便宜。只不过对大小姐来说,那些小钱都不值得计较,根本没曾在意过。但现在回想起来,让她膈应恶心的也根本不是钱本身,是系草的那种态度。在用钱方面占她便宜,却从来不曾承认过。又总想暗搓搓PUA她,让她觉得给他花钱是天经地义的。得亏阮卿独生女从小被宠着不缺爱,性格从小就强,系草PUA来PUA去,结果PUA不动她。说句实话,后来赵昊明明白白地找姐姐要钱都比他让人痛快。廿七让阮卿喜欢的一点就是,他很坦诚。他对自己的境况有清楚的了解,也不刻意回避,坦然面对。他在钱方面的态度其实有点古风。譬如古代人养门客。这门客有时候养十年屁事都不干,就白吃白喝还拿钱。搁现代人来看那不是纯纯大冤种嘛?但古代人就不这么看。给钱的坦然,拿钱的也坦然。廿七对钱的态度是有些这种古风的,有点“千金散尽还复来”的那种劲。但他又特别接地气,既然不能给阮卿提供物质上的东西,吃阮卿的用阮卿的,人家就很能正视这种情况,做力所能及的事作为回报。他现在已经把阮卿的全部家务都承揽了。而且他做饭好吃做事细致,他要是个家政阿姨,都得是金牌阿姨。他给阮卿提供的劳动价值,怎么着工资也不能低于五六千。要搁在一线城市里,还能更高。但他现在为着自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条件而发愁。为因此给阮卿带来的委屈而难受。这个男的怎么这么招人疼呢。阮卿钻进他怀里:“别瞎想八想的。你什么情况啊,你是个穿越人士哎。别这么俗气。”她蛄蛹着找到舒服的位置,想了想,说:“其实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内在的认同和相融,要比外部条件更重要。”她和系草分手难道是因为系草穷吗?当然不是。她两次重要的分手,都是两个人内部的崩裂,从来不是外在的物质原因。哦,算上赵昊的劈腿,三次都是。内部崩裂。算计。欺哄。不忠。这些比穷要糟糕一万倍。“其实别人都不重要,甚至我爸妈也不重要。”阮卿说,“最重要的还是你和我。别的都不重要。”“我跟你如果分手,一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让我不喜欢你了。而决不是因为外部的物质条件,或者别的人的态度。”“廿七,我跟你说,我撞过一回南墙,当时真的很自我怀疑,所以觉得或许听父母的话才是对的。但后来我又明白过来,父母也不一定是对的。他们也有他们的立场。譬如他们想早点抱外孙,就能联合别人一起哄骗我。”“所以最后我终于明白,人还是得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或许会走一些错路,但是慢慢摸索,总归能走出自己的路来的。”“所以别想太多,没用的。”但她不想生孩子。廿七于是吻吻她的发顶,说:“我们收养。”没关系,不想生就不生。阮卿怜悯极了,说:“好,我们收养。”没关系,不能生就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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