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甘露坊。
“现在的情况,对韩大人,对孙大人一家,都相当不利。”苏平叹了口气。
烛火摇曳之下,大大小小的纸张摆满了房间的桌面、床面、地面。
沉天南去血衣卫的途中折返,将苏平也一起带了过去,因为血衣卫的卷宗是不能带走的,而他刚好知道苏平有走马观碑,过目不忘之能。
房间内的这些纸张,正是二人从血衣卫离开后,苏平默写出来的。
“怎么说?”
沉天南一颗心沉了下去。
“你看这些。”
苏平指了指最近处的几张纸,“孙伯亨拜访韩渡,谈论会试考题,这是事实。”
“韩渡向陛下求来同考官,也是事实。”
“在这之后,孙必兴住进了他父亲的宅院,这同样是事实。”
一切都是事实,毫无破绽的事实。
随着苏平的话语,沉天南的表情愈加阴沉:“若是孙必兴和张继贤没有中试倒也罢了,可偏偏……”
“可偏偏不仅都中了,还有一个占据了第二的名次。”
苏平接过沉天南的话头,道:“一旦这件事情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天下士子必群起而攻之,到时候……”
中州的历史上,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出现科举舞弊桉了。
不是这里的人有多高尚,有多廉洁,而是在这里除了朝廷的约束,还有儒道的影响。
对朝廷而言,科举是为国选才,舞弊就等于去贤任庸,是皇帝所不能接受的。
而对儒道而言,科举三试意味着三道才气,意味着踏入儒道之路,舞弊就是蔑视整个儒道,同样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在这种特殊的人文环境下,中州历来对科举舞弊都是零容忍。
一经查证,主谋死刑,从犯流放。
最严重的是,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参加科举,也不得踏入儒道。
“既然……”
见沉天南不说话,苏平忍不住问道,“既然第一个发现这事情的是自己人,应该是有机会压下去的。”
“可以,但是没用。”
沉天南摇了摇头,“背后的人不会那么轻易算了的,若压下不表,等到对方发难之时,将更加难以招架。”
最起码,方文恭这个都给事中会变成从犯。
所以,韩渡在没有丝毫对策的情况下,首先就是安抚方文恭,让他主动弹劾自己,以免损失扩大。
“而且……”
顿了顿,沉天南很严肃道,“就算行得通,也不能这么做,不然的话……人心就要散了。”
人心?
苏平若有所思,拾起另外一份卷宗,“唯一有可能的两个参与者,今日申时结伴游湖,双双溺水而亡……两个可悲的棋子。”
上午杏榜公布,下午两人就结伴游湖,而且还就这么巧的碰上了舫船破损。
毫无疑问是人为的。
“敢拿会试做文章,他们岂能不将首尾处理干净?”
沉天南摇了摇头。
他和韩渡从一开始意识事情的严重时,就根本没想过能找到参与者或知情者。
不,其实就算这两人不死,也没什么作用。
从整件事情来看,对方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只有怂恿傅言跟孙必兴撕破脸,让孙必兴找不到客栈落脚而已罢了。
你说他陷害了韩渡,还是陷害了孙伯亨父子?
都没有。
“更离奇的是,韩渡还真就将两人议论过的内容,出做了真正的考题。”
苏平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而好死不死的,孙伯亨从韩府离开后,兴起之下写了一篇平北论……”
“你说,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么?”
“策论卷?”
沉天南扬了扬眉头。
“嗯,只要孙必兴二人的策论卷与平北论完全不同,舞弊之事便无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