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这订单李霞笑了，要知道九十年代电器可是日资的天下。她能在日资的挤压下打开国外销路，他们想挤死她就更难了。

韩军笑呵呵的“这要是让田木知道了，还不得气疯。他想用价格挤压我们，结果我们的价格不降反涨，订单照样拿到手软。”

“别嘚瑟。通知工厂加紧生产，保质保量。”

“得嘞。”

一场世博会，精巧的新产品顺利打开国外市场。之前国内这种新产品的订单量都不大，反倒是国外的订单量不小。

这边的消息，同样来参加博览会的田木也得知了。气的在屋里摔碎了茶杯，然后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

李霞满载而归，工厂全线开工。很快时间来到了腊月，头批订单交付过了海关，对方验货后尾款也打了过来。工厂里计算着年底大家的奖金，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一达到了妈妈的要求，跟她要了奖励。给姐姐买了发卡，给哥哥买了模型。虽说钱没留住，但他心情很好。因为那个被他帮助的女孩特意来感谢他了。

而且妈妈也不再那么限制他的饮食，红烧鱼、土豆炖牛腩、酱驴肉、红烧肉、每天都会让阿姨给他做一样。保持锻炼，天气好就出去打篮球。爸爸说打篮球不仅能减肥，还能长个。他这个头在同学中太低了，他得赶快长。

“儿媳妇，爸爸没看错你。在日资如此围攻的情况下杀出了一条路，你有眼光有能力。”

八十年代，做代加工就能挣钱。九十年代，电器成了日资的天下，小工厂没有了竞争力。别说华国这个刚开放不久的国家，就是欧美市场也被他们占领许多。要么被他们吞并，要么被他们控股后玩死。总之就是只留他们自己的，他们要控制市场。

李霞含笑非常尊敬的接过老爷子递来的茶“爸您真的是谬赞了。我这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不用妄自菲薄。”老爷子非常关注时事，知道她不容易。“遇难而上，摔倒了也不怕。我们都是你的坚实后盾。”

李霞冲公公笑笑，端起茶杯敬他。“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开手脚干了。”

“不怕。”家人朋友都说“我们都支持你。”

李霞笑笑喝茶，实际进入九十年代，随着厂子越来越大，工人越来愈多，她压力非常大。那么多的人都跟着她讨生活，九十年代，激烈的竞争导致很多厂子压缩甚至被吞并倒闭，下岗潮开始到来。

她自己面对日资挤压，如果想稳妥就是卖掉厂子。这些年挣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可工人们怎么办而且她一步步走到如今是容易的嘛，压力再大她也会顶风前行。一路思谋，带着工人走出一条路来。

大人在堂屋说话，他们姊妹仨今儿全围在电视前。最近在播一部台湾武侠片，姊妹仨一个个看的非常入迷。

这时期的武打戏拍的很好，一集结束了一一抬手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冲沈晖伸手，俩人开始打闹起来。

电视剧中间插播新闻，画画本来在看他俩打闹的，结果新闻里俩重点字一出，姊妹仨全都看向了电视。仨人脸色一变，起身飞快的往堂屋跑。得赶快告诉妈妈这个消息。

“有一家人用电暖气取暖，结果家里着火了。那个电暖气是咱家的品牌。”

一一跑在最前头，讲话都在大喘气。画画和沈晖也是一脸紧张，孩子都大了知道这对自家厂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妈，咋办啊，如今都上新闻了。”

四个大人全紧张的站起来，李霞开口问“有没有人员伤亡”

画画懵了，记不起来这个事儿。一一回答道“家中的奶奶好像受伤了，被送往了医院。他们一家三口去了岳母家，回来时发现家中起火。”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电话响了。小刘打来的，她也看到了这新闻。然后是研发部的方龙，她三哥总之看到的全都打来了电话，一时间紧张的好像她这里也着了火。

“要不，先回厂里开个会，讨论一下”韩军看大家都不说话，试探性的开口。这么大的事儿，得大家集思广益吧。

李霞摆手“走吧，我们马上出发去事发地，争取最先最早控制事态发展。”

说完回头笑着安慰公公“您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老爷子摆摆手“忙你的去。”

这种事对于老品牌或者是外资可能影响不大。可他们的取暖器这才第二年，口碑没有建立起来。一旦舆论一边倒的说这新产品质量有问题，可能连带整个品牌都得倒。

被有心人宣扬说是质量问题，消费者立马会觉得国产就是不如进口。风向不利于她们，想要在合资、进口中占取一席之地，一点点差错都不能有。否则厂子一旦倒，那扶起来可难了。

韩军点头。“车钥匙给我，我跟你一起。”

沈海阳拉住媳妇“z市的公安局长跟我有点儿交情。我给他打电话，你们到了后去找他，让他帮忙调查，尽快平息舆论。”

“嗯。”

产品质量问题，这个大帽子谁也戴不动。尤其是如今正处于竞争中，一旦被对手利用，无限放大制造舆论，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俩人出发前先联系了方龙，他是管技术的，现场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接着又联系了当地销售，有地头蛇做事更方便些。

李霞和韩军方龙赶往z市，到地方后发现对方转院了。听医生说伤势并不严重，可是他们处理了伤口后就坚持转院。具体情况不知。

韩军猜测“不会是对头赶咱们前头了吧”

李霞猜测“会不会是对头在搞鬼”

“这么下作”想想小日子那些手段，韩军倒是点点头认可李霞的猜测，觉得有可能。

“如果真是对手搞咱们，那这事儿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舆论会越造越大，对我们影响越坏对他们越有利。把咱们逼死，最后再来收购。如果真如咱们所想，这计策可真够歹毒。”

“现在找不到事主，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先去找公安局，找人帮忙调查看到底什么情况。我们的电暖气绝对合格，都有漏电保护的，正常使用不可能着火。”方龙对产品质量非常有信心。

“找消防队，找公安局，现在得立马查出起火原因。如果没有官方给出结论，那对方利用这一点大肆制造舆论，我们会面临不可想象的困境。”

“走，找人去。”

抬手看看时间，约定的地方等了几分钟销售也来了。对此事儿除了着急上火，他的意思也是赶快找人调查真相。四人上车，一起出发去公安局。

“这电暖气咱卖两年了，一直好好的它怎么会出事哎，你们说会不会是他们将湿衣服什么的覆盖在暖气上，导致的短路”

方龙开口解释“有漏电保护的，真的那么干了也会触发产品的保护，绝不会起火。”

“想不明白。”沉默一会儿，男人忽然来了句。“不会是线路老化起火吧那地方是片平房，线路多少年没换过。如果一下子带很多大功率电器，线路老化很容易起火。也许压根就不是产品的问题，可如今一切都指向了使用电暖气着火。”

事情没调查清楚，谁也无法下定论。李霞找到了公安局局长，对方跟沈海阳认识，满口答应派人调查。

“消防那边我也打个招呼。你们别急，先静待事情发展。”

静，如今这情况谁能静下来可不静下来又能有什么办法。一切都得等事故调查结果出来才行，否则空口白话说什么都白搭。

“就是结果出来，咱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清”韩军在招待所坐下，满脸都是愁绪。谣言起的快，可想要压下没那么容易。如果这事儿真的跟对手有关系，那肯定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洗清。

洗把脸清醒一下换身衣裳，李霞画了个淡妆，给人一种清爽利索的感觉。没等她出击，省台驻站记者已经找上了门。

“见吗”

“见。”

不见能行嘛，不见对方肯定说你心虚。到时候更说不清。李霞这厂子如今还没有专门的公关部门，出事了只能她亲自出马。而且韩军和那个销售还有其他事儿，他俩得尽快找到事主。不管是什么原因引发的事故，都得找到当事人才能想办法解决。

“您好，关于居民使用您厂产品引发火灾的事件敢问您怎么看”

“我们厂产品都是经过质检合格的。正常使用绝不会有问题，就算顾客没按照要求使用，它也有漏电保护功能，绝不会引发火灾。事情还在调查，起火点还没确定，希望大家别听信谣言。”

“可是有人说你们是民营小作坊，产品都是七拼八凑的，质量也许根本不可靠。是三无产品。”

“这话不对。我们厂是民营不假，但绝不是小作坊。产品是我们自主研发，全都是通过国家质检合格的，绝不是三无产品。”

记者的提问很刁钻，一直在说他们产品不行。李霞压着火，一再开口解释。如今不是耍脾气的时候，这些记者嘴一歪就不知道能歪到哪里去。

“首先我对受害者表示同情和慰问，同时希望他们不要躲着赶快出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当面解决。消防已经在调查事故现场，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的事故很快就有结果。”

打发走俩记者，李霞一人在招待所来回度步。眼皮有些困，可根本睡不着。眼看突破重围迎来了生机，可眼下快过年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事儿如果解决不好会是巨大祸患。

心急火燎的午饭没吃，晚饭也只吃了一口。等韩军回来，看他脸色就种地事情不顺利。

“没找到人”

韩军点头。“医院里、那家人的亲戚家打听，单位的同事、平时关系好的朋友、我们一路打听，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这家人就跟失踪了一样。”

事情到了这一步，要说这里头没人捣乱绝不可能。“对方得了什么好处，下一步又会怎么做呢”

韩军坐下喝口水，思维顺着她的在发散。“如果真的是对方在捣鬼，下一步让事主出来应该是事故认定后。如果事故认定是其他原因，那么就该他们出场颠倒黑白了。”

这一点李霞也想到了，可该怎么破解

消费者的关注点不是事实真相，或者潜意识觉得这个真假难辨。反应在市场就是我不买你的，管你是好是赖。只要我不买你的，你就害不了我。要树立一个品牌有多难，可要毁掉一个品牌，可能就只需要一个契机，一场嘴仗。如今最该做的不是争论谁对谁错谁的责任，而是应该尽快平息事件，可对方却压根不现身。

晚上临睡，沈海阳打来了电话询问事情进展。听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这不是打官司，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如今打的这是舆论战。这种事儿需要赶快压下去。不能让它持续发酵。不然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牌子出事儿了，别买。

“我再给老徐打个电话，让他抓紧找人。找到人就好办了，不管什么原因，花钱赶快将事情压下去。”

一晚上没怎么睡，翌日事故调查结果出来了。官方给了证明，等人走后方龙仔细说调查结果。

“起火点是插板。劣质插板承载不了取暖器的功率引发的火灾。但是我们的产品被人动过手脚，里头的保护被人为拆掉了。他们应该是想让电暖气起火，结果先着火的却是家里的劣质插板和线路。”

方龙作为一个技术宅，也能敏锐感知这事儿有幕后黑手。不过幕后黑手没想到取暖器被拆掉了保护组织，先着火的却是插板和线路。

“取暖器呢，还能作为证据吗”

方龙点头“发现的很及时，只烧了上头一点儿。作为证据没问题，我们可以证明这事儿是人为的。”

消防的人员跟韩军七拐八拐的能搭上些关系，再加上沈海阳认识公安局长，这事儿才这么快有结果。

有了官方的结果，李霞和韩军赶快找记者。争取今晚新闻发出去，同时再次呼吁当事人尽快跟她联系。

“出于人道主义，我们厂愿意为老人的治疗尽一份心力。”

俩人商议良久，还是决定走人道主义这条路。事实证明不是他们的产品不合格，但他们作为厂家，只能出于人道主义来赔偿，否则这个时期的老百姓就会觉得她们欺负人。观念的缘故，事情只能这么办。

一边在电视上呼吁对方出来，一边公安局也在帮忙寻找。李霞这一天时间让经销商找了人帮忙。大家在当事人可能出现的地方蹲点，争取尽快将他找出来。

而当事人此时出动了，偷摸和省晚报的记者碰头。“我们也不懂，我只是听我母亲说看到取暖器着火了。家里之前一直很正常的，就是今年老人一直怕冷买了这个取暖器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晚报和电视台的新闻差不多同时间出，等到点电视新闻和报纸一起出，这事儿会再次被推倒了风口浪尖。

男人按计划跟记者说了模棱两可的话，从这里出去后鬼鬼祟祟的想重新躲起来。结果被一直监视附近的韩军在小巷里逮个正着。然后打电话通知了李霞。

“跑什么跑他娘的，出了事儿明里暗里在说产品有问题，却躲着不跟产品厂家联系。你小子就给我好好说说，你们到底在图谋什么是不是你偷改了我们的产品，想讹诈我们。”

“没、我没有。”

韩军手上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疼的大喊，好像胳膊被韩军给卸了下来。“疼，疼，啊，疼啊。”

“说不说不说的话我把你胳膊掰断，让你下半辈子都当残废。”

“我”

李霞此时赶到，在一旁不吭声。韩军已经控制住对方，看能不能从对方口中套出点儿有用的信息。

“说、”

“啊、”男人又是一声喊，疼的哆嗦。他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人，二话不说直接跟他动手。他脑子都被吓懵了，刚才都忘了应该抵赖不认。

“说、我说。”

韩军这才放开他，男人一条胳膊耷拉着，看那样子是被韩军给卸了。他疼的满头汗，支支吾吾的不痛快。

“说、磨蹭什么。”

韩军一声吼，对方一个激灵。胳膊还在疼，他终于开口了。“是有人找我，改造了取暖器。我、我看到家里着火就跑了回去，我母亲的伤势并不严重。”

“然后呢”李霞开口问。

“然后、我们之前先躲起来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今儿他让我出来，跟个记者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

“怎么说的”

男人将那些话复述了一遍，李霞和韩军听完当即就是一咯噔。杀人诛心啊，模棱两可却拉扯着电暖气不放手。普通百姓哪懂那么多，只以为这是因为用电暖气才着火的。

韩军气的伸手又想揍人，被李霞拉住了。你把人打出伤来，人回头再上报纸。工厂产品不合格引发火灾，然后工厂负责人还动手将人打伤。这标题，你不是往对方手里递话吧嘛。

“他们给你多少钱”

“三万。”

省城房价六百左右，这边比省城便宜。三万够买套楼房了，难怪这一家子连老母亲的伤势都不顾、甘愿成为对方手里的刀。

“他们的要求是什么”

“就是在报纸上说那些话。然后要是记者再采访我们，我们就装作很可怜的样子，让大家都同情我们。”

“对方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

好么，神出鬼没让人抓不住，想反击都没明确目标。李霞飞快思索，此时已经顾不上反击对方。她要做的是赶紧将这件事压下去。别让人再以讹传讹。

“马上去找晚报记者，想办法把这条换下来。”

当机立断去找晚报驻扎在这边的记者，解释清楚将这条消息撤下来。过几天她会在表彰后接受省台采访，因为起火的事儿正好可以说这个话题。到时候她亲自出面，反而可以借此扩大她们产品的知名度。

事情就是这样，不利的消息弄好了也能成为正面的宣传。但不利的消息不能太大，不然正反两面成对立，给消费者琢磨不清的感觉。

一定得是正面消息压倒反面，所以此时控制反面不能让它增加。只要撤销掉这条消息，等她拿着官方的事故报告上节目，这事儿就算破了。

“我说那话不实。其实我妈醒来就看到插座那里着火了，已经引燃了桌子。电暖气、电暖气是顺着着火的电线和周围的东西给烧着的。”

在韩军的威胁下，对方根本不敢反抗，虽然不信李霞给钱的话，但还是开口说了实话。原以为这样就能替换当晚的新闻，可这记者居然胆子非常大。

“他们威胁你别怕，跟我说，我曝光他们。这些有钱人不把普通人当人，出了事不承认自己产品有问题，居然威胁消费者。”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李霞气的大喊。

“你他娘的乱说什么，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嘛。没听官方已经调查，起火点是插座和电线，根本不是取暖器。”韩军怒目圆睁。

“你们、谁知道你们暗地里怎么买的结果。”

韩军气的抬手“你他娘的”

“你敢，你敢动手试试，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一定曝光你们的恶行。”

记者额头见汗，紧张的两条胳膊都在哆嗦。可他不能怂，这条消息他已经收了钱。要是给撤下来，他以后还怎么混。

“打电话、立刻马上。”眼看时间不等人，韩军急的真想揍人。可他知道真打坏了，这事儿会更加严重。

“新闻报道应该秉持真实客观的原则，你作为一名记者，连最起码的职业操守都没有。我们会告你，你这么做在这一行会再也没法待下去。”

“吓唬我我是吓大的。你这算是恐吓了，我一定曝光你们。你们以势压人，明明是自己产品有问题，还威胁消费者。”

这家伙绝对有猫腻，指望他将消息撤下来是不可能了。她此时给省晚报打电话怕效果不好，在她们和人家的记者中说不好人家会信任谁。

对方若是不换，事后就算报道不实再登报给你道歉，那也成一团乱麻说不清楚。损失不是登报道歉能挽回的。

李霞拿起他办公桌上的电话给沈海阳拨了过去。电话直接打到他办公室，希望他今儿没出去。

“嘟、嘟”沈海阳你快接，快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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