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芳菲庭时,顾青山不在屋内,绿云说那位去了书房。
安阳便在几位侍女的侍奉下沐浴洗漱,刚刚退下衣衫时,对方回了屋。
安阳的芳菲庭院落偌大,正房更是宽敞无比,浴房设在屋内最东侧,靠近床榻的地方,与外界用暖屏作隔,屏风比人略高,长近一丈,用彩绣所绘,上提字插画,配以精美器皿,镶嵌象牙珐琅,攥金漆彩绘,灿如锦绣,古色古香,美轮美奂。
屋子里已点了宫灯。
虽遮掩严实,可在灯光的照射下,屏风内的迤逦身影投射在了彩屏上,一颦一簇,窈窕有致,清晰可见。
步子似微微一顿,而后顾青山握着兵书,若无其事入内,在临窗的贵妃榻上落座,静候。
安阳沐浴向来细致,以花瓣泡澡,用精油按摩,再卸去面上脂粉,浆洗三千青丝绞干后,已用去了大半个时辰。
回到梳妆台后,又再次净面,涂抹膏脂,抹去再次净面,侍弄十指,最后睡前饮花茶净齿后,又去了半个时辰。
此时,宫灯已开始断断续续闪烁,似明似灭。
夜已渐深。
在外头静候了一个时辰的顾青山耐心已全无,见安阳还在梳妆台前涂涂抹抹,不见消停,只冷不丁将手中的兵书朝着贵妃榻上的小几上一放,直径从贵妃榻上起了身了。
这番动静瞬间引得屋内几人侧耳。
安阳从铜镜中撇了一眼,没有吭声。
紫黛冲安阳挤了下眼。
良久,安阳终于这才悠悠开口,却是冲着紫黛道:“紫黛,伺候大人洗漱。”
紫黛似愣了一下,没曾想竟引火上身,半晌,只得硬着头皮过去,恭恭敬敬道:“大人,请。”
顾青山背着手,表情冷漠道:“下去罢。”
紫黛看了安阳一眼,立马称是退下,临走前,还朝着安阳身旁的蕉月、绿云摆了摆手,示意一并退下。
不想,原本默默坐在梳妆台前的安阳这时,竟又鬼使神差的冲着铜镜里头没头没尾的补充了一句:“既不满意,那便让满意的人过来伺候罢。”
安阳轻飘笑意说着:“紫黛,将今儿个从安伯侯府带回来的那位姑娘请来,伺候大人洗漱沐浴。”
说这话时,安阳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笑意真切,端得一副深明大义。
然而紫黛飞快看了对面之人一眼,下意识地将脖子一缩,只支支吾吾道:“大人、郡主还是……还是早些安歇罢。”
说罢,竟不顾安阳吩咐,脚底抹油,一溜烟退了下来。
蕉月、绿云见状,亦是对视一眼,随即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开溜。
铜镜里,青色衣袍立定片刻,而后一闪而过。
朝着屏风内踏了去。
安阳见状,嘴角嗤了下。
一番好意被辜负,她还能怎么着?
哎,要怪只能怪这世间不识好人心之人太多,太多了。
自顾自打理完,又往唇上抹上膏脂,将三千青丝从胸前拨到身后,一身白色薄袍的安阳缓缓起了身,自顾自的朝着反方向,上榻,掀被,睡去。
外头水声潺潺,很快趋于平静。
安阳抓紧喜被,正要盖上头顶,这时,寂静的夜空里忽而传来一声:“郡主。”
声音清冷突然。
安阳睁开眼朝着外头看了一眼。
没有吭声。
外头稍顿片刻,复又传来一声:“郡主。”
安阳眼眸转了转。
终于,浴桶里的顾青山眉头微皱,握在玉桶边缘的指骨突起。
“安阳!”
他声音陡然转冷。
这话一起,才终于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打远处传了来。
“何为?”
安阳不情不愿的起了身,一步一步踱步到屏风后,朝着热气袅袅的屏风里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身子问着。
“帮我将亵衣递来。”
屏风里的顾青山扫了眼施木上已褪下的青袍及里衣,抿嘴说着。
亵衣?
她这里,哪儿来的他的亵衣?
压根就没备,好么?
安阳一时有些懵。
压根忘了这一茬了。
似见外头没动静了,里侧水声一响。
安阳骤然缓过神来。
他一走便是三年,她这儿哪里备了他的衣裳。
府里倒是有一些宫茗原来的旧衣裳,安阳正盘算着要不要去拿时,这时,眼睛微微一转,安阳忽而缓缓道:“我去寻寻。”
说着,转身装模做样搜寻了片刻,很快便去而复返。
回来时,手中拿着一件薄薄的大红衫披帛,丝质的,半透明状,上绣着同色牡丹,富贵不可言。
安阳挨在屏风旁,抓着这件性感妩媚的衣衫缓缓递送入内,嘴上满是抱歉,却满脸笑语嫣然道:“哎,怎么办,你回得仓促,此处还未来得及给你备下衣裳,翻来覆去没有旁的,唯有这件宽大些许,要不,你先凑合着穿上一晚?”
安阳翘着嘴角说着,语气十分无奈。
然而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探出一只眼去偷偷查看对方的反应。
屏风内浴桶里的顾青山看着递到眼前的妖艳之物,一时,嘴角直接抿成了一条直线。
两侧腮帮略鼓。
顾青山缓缓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刻,忽而闻得哗啦一声巨响,就跟深海猛兽猛烈窜出水面似的,引得四周一阵喧嚣沸腾。
与此同时,水声四沸,原本端坐在浴桶里的顾青山没有丝毫征兆的竟直径噌地一下起了身,直径当着安阳的面,从浴桶里赤、条条站了起来,随后又毫不顾忌,直接赤身裸、体、旁若无人的从浴桶里跨了出来。
猛烈的起身,带起水花一片,淅淅沥沥飞洒,溅了安阳一脸。
而没有丝毫征兆的安阳冷不丁遭此境遇,愣得双眼一瞪圆,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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