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这两天带人去巡视各处聚落了……我这就立刻安排人去通知他。”
韩林点了点头,便又让他安排人将屋中清理一下,他自己则让人找来个铁盆,将这一月以来练习驱尘符产生的大量稿纸全部付之一炬。
若这些稿纸被别人看见,根本不需要什么有心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进步速度,若是再仔细点,还能从中发现更多蹊跷,所以,这些东西他是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的。
在等待贺铁铸回来的这段时间,他将心中想法更进一步捋了一遍,确定这是于他而言最好的办法。
他是一个修行人,还要兼职符箓师,阵法师,资质那么差,脑子那么笨,若还要去兼职成为商人,而为了不被黑吃黑,还要投入大精力去学习战斗之法,那便是将他分成五分都不够用。
“我必须将尽可能多的精力用在修行上,不能被其他事务牵绊过多心力。”
虽然他现在还只是十六岁不到的年纪,但在书院的十年经历,让他非常明白自己在大道之途上会何等艰难。
把全部心力用在修行上都还嫌不够,若还要分心去别处,哪怕有神秘石盘之助,最终或许有些小成就,可在那位前辈眼中,大概也只能算得上庸碌。
要想用这一生来博前辈一声喝彩,就必须专注,极致的专注,孤注一掷的专注,才稍稍有那么一点可能。
所以,无论现在的驱尘符,还是将来的其他符箓,乃至阵盘,自己都只负责制作,其他事情全部交给代理人去做,只要确保这些东西收获的资源能有一大半回流到自己手上就足够了。
这能为他省掉无数的麻烦,自己可以安安心心躲在幕后,一心大道正途。
这想法固然很好,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代理人必须有能力,更重要的是,必须可靠,值得信任。
当这个思路在他心中明确,都没有多想,他立刻便想到了贺铁铸。
这一月来自己能够在这中央小广场安静闭关,少不了贺铁铸在背后为他默默做出的一切。
而符纸和符墨原材料的购买,也说明了贺铁铸虽是凡民,也有渠道替他代劳这一切。
现在的他不过是养息境初期的小修,所需之物在修行界都是极普通、极大众的货色,没有任何特殊古怪的需求。此前的贺铁铸都能独立完成,他相信若他手中有着源源不断的驱尘符作为筹码,做起这些还会更加容易。
至于信任可靠这一点,思来想去,他非常明确的一点是,贺铁铸乃是自己能接触到的人中最值得信任、最可靠的一位了。
他本身便是杓山集老人,算时间,他出生的时候正值贺铁铸上位不久,杓山集正式定名的时期。
在去书院之前,整个童年都是在贺铁铸治下成长起来的,无论是家人还是周围的长辈,他们对贺头领都是赞誉有加,若说这些还有滤镜加成,毕竟他父母那一辈能有今日局面,过上了在来蛮荒之前根本不敢想的生活,贺铁铸的作用完全无法忽略。
以他现在的身份,获得消息的渠道比普通人更广,甚至在他们虽那些练气筑基前辈出发来杓山集开辟清灵之地前,还有关于贺铁铸的详细信息递交到书院,他少有的几次大开杀戒,不仅没有降低他对此人的评价,反而更觉得其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真人”。
若必须选一个代理人,这种人才最令人放心。
当天,贺铁铸就一个人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当他出现在韩林面前,一身的尘土,还有许多树叶花草的汁液留下的污渍,韩林猜测,他应该是凭着绝顶的修为一路狂奔回来的。
他没有先说事,而是取出一张驱尘符,当驱尘符化作余烬消散,贺铁铸一身的尘土狼狈尽数不见,整个人立刻变得干干净净。
贺铁铸惊讶赞道:“小韩先生好手段,不过,这有些太浪费了,我换身衣服就可以了……不知您寻我何事?”
两人在贺铁铸的书房相对而坐,韩林压根没有客套,直接从怀中取出剩下的四张驱尘符,道:“我想让贺营主帮我把这些符箓处理掉,换一些对我修行有用的资源。”
贺铁铸看着四张驱尘符,直接答应,点头道:
“好说。
之前我手上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是凡民身份,是以在购买一些特殊物品时有些困难。
可若有了这些,我能很快以合理的价格帮您处理掉,并购得您需要的物品……嗯,您需要什么给我一个清单就可以了。”
“大概是我说得不够清楚,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韩林摇头,他指了指桌上四张驱尘符,道:“这四张只是样品,我需要你帮我处理的,有很多很多!”
原本态度还有些轻松的贺铁铸神色变得郑重起来,问:“大概……能有多少?”
韩林想了想自己的制取速度,若是不眠不休,一天大概能能绘制出两百张,这也是他现在能力的极限了。
为了不至于过劳猝死,他报出了一个偏保守的数据:“若是有必要,每天可以有一百张,当然,这是在极限的状态下,大多数时候,应该都没有这么多。”
他心中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绝不为赚灵石而赚灵石,无论是现在制符还是将来涉及阵法相关,他赚灵石的目的都只是为自己的修行服务,然后再有一定数量的富余灵石用于周转即可。
若是满足了这点,那制取速度就可以慢下来,侧重于修炼,若灵石需求紧张了,这才开足马力高效制取。
“这……这么多?!”
虽然韩林只是给出了一个保守数据,但一天一百张还是让贺铁铸倒抽了一口凉气,若是这般,连续一个月下来岂不是三千张,一年下来能有三四万张,单一符箓这般恐怖的数量,哪怕贺铁铸对修行圈子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以杓山坊现在那点可怜的人气,根本就消化不了。
韩林却还在继续加码。
“哪怕是同一种符箓,因其质量不同,一般也有六等区别,最差的【劣质】,符箓里面最差劲的,只是勉强能用的残次品,然后是【普通】,其次是【良品】、【优品】、【极品】、【完美】。
比如这驱尘符,品质不同,驱尘效果就有很大区别,只有完美驱尘符才能彻底除污去秽,其他的,都会多多少少有些残迹。
所以,品质越高,价格越贵,而我提供给你的驱尘符,全都是完美品质。”
本就郑重的贺铁铸,变成了凝重。
而韩林的话还在继续:“这还是现在,未来,还会有品质更高的符箓,甚至阵盘之类的物品需要你代劳。”
贺铁铸已经不震惊了,不解道:“小韩先生,这么重要的事情,您怎不自己负责,而是委托给我一个凡民来做?”
韩林摇头:“这会牵扯我太多的精力,得不偿失。”
说着,他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贺铁铸,道:“扣除这些物品的原材料及其他支出消耗,所有盈余之中我只收八成,剩下两成你自己处理,无论是你自用也好,还是拿来稳固和扩大这个渠道也好,都是你的自由,我不参与,也不过问。”
贺铁铸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这饼太大,我虽为杓山营地之主,但终究只是个凡民,我掌控不了。”
贺铁铸并没有被这忽然掉下来的天大馅饼砸得晕头转向,而是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居中维持住这样大的利益。
这根本就不是凡民有资格涉足的领域,哪怕他凭借着一些身份之便能蹭些普通凡民蹭不到的机会,但韩林眼下与他商量的事,却早已超出了“蹭”能解决的范畴。
对于贺铁铸这番态度,韩林反而更加踏实了,没有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冲昏头脑,很有自知之明,这说明他没有找错人,这正是他最需要的。
韩林道:“未来或许如此,不过,现在来说这还都是没影的事,眼下需要你处理的就只是驱尘符这一项,你若觉得把握不住,随时可以退出,不过,需得提前告知我一声,我好另觅合作伙伴。”
贺铁铸这才点头应道:“那好,这事我应下了。”
应下之后,他立刻建议道:
“杓山坊虽然距离最近,我在这里的渠道也最稳固,但我认为,现阶段我们应该避免直接在杓山坊出手驱尘符。
杓山坊现在每天往来的修行人并不多,而且,基本没有长时间滞留的,最多落下歇息一阵就会离开,若驱尘符的数量不多,或许还能消化掉,可这么巨量的驱尘符,杓山坊根本无力消化。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就太过碍眼了,小韩先生你寻我代理,而不亲自出面,想来是想要个清静的修行环境,那么,在处理这些驱尘符的时候,我们就应该低调点,哪怕终究纸包不住火,也应该尽量延迟我俩暴露的时间。”
说到这里,他补充道:“这也是我担心的,我只是个凡民,对于修行人的手段既不了解,更无法应对,若是修行者中的有心人想要寻找到出货源头,最终锁定在我身上,我想应该不难。”
韩林摇头道:“将来或许有这一天,但驱尘符这类符箓太普通,太寻常,消耗量也非常大,只要不是杓山坊这种刚兴起的地方,只要出货时你不刻意宣扬,是没人在意的。”
他心中道,在正式入道成为练气境修士前,他需要的修炼资源也都是修行界的大路货,很容易获取,价格也不会高到离谱,他自然就不会极限制符,贺铁铸的出货压力自然也就不大。
“我觉得应该在赤矶坊出手这些东西,也唯有赤矶坊的体量,才能轻易吞下我们的符箓而有不担心被有心人察觉。
而且,除了杓山坊,也就赤矶坊我还有些关系,其他的坊市不仅距离远,而且,和我没有一丁半点的瓜葛,影响力为零,要持续出手这些东西会很困难。”
说这话的时候,贺铁铸想的是仝乐乐,得了自己赠予的丹药还有剑丸,现在的他在赤矶城早已经声名鹊起,而且,以他的性情和聪明劲,特意维系的与修行人之间的渠道不比自己差。
这件事就让他也搭把手,这小子得了自己这么大的好处,直接原地起飞,多给他些做事出力的机会,他本人心里还会踏实些。
这块大饼一个人扛觉得压力过重,那就再找一个。
面对贺铁铸以商量的语气说这些,韩林直接摆手道:
“这些你自己决定,我只管出货,你负责将它们换成灵石或者每次清单具体所需之物,剩余盈利在按照八二分成的比例,我八你二,其他事情皆由你做主,我不插手,也不参言。”
见他如此态度,贺铁铸点了点头,果然没再讨论这些。
韩林便趁机说起了另一事,之前不好意思提,现在双方是利益一致的合作伙伴,他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想在小广场上蓄水池边,按照现在临时学堂的规格,修筑一间木石建筑的学堂出来,我想长期住在那里,没有一个住所起居非常不方便。”
贺铁铸点头道:“事实上,这事你不提,我也想等你这次闭关出来说这事,既然你也有这意愿,那就最好不过,材料我都已经命人备齐了,现在立刻开工,我想明天你就能住进去了。”
韩林趁机道:“学堂旁边再给弄个书房卧室吧,面积不用大,有那么个功能就成。”
他的想法是,将神秘石盘放在书房中,比一副开门迎接任何来客的“学堂”更私密,也将是他未来最重要的闭关之所。
此刻,两人的谈话也基本到了尾声。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跑入,对贺铁铸禀报道:“老爷,夫人跌倒了,药王谷的李药师诊治过,胎儿已经保住了,但……情况还是很不妙。”
本来和韩林谈得颇为投机的贺铁铸闻言,脸色一沉。
韩林见机,当即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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