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真是差点被自己的法术给弄死,太难看了……”
浑身打着大量绷带的马失礼坐在桌边,挥动着他唯一受伤较轻的左手。
“说的是,我也没想到你自己的法术居然会失控。”蹲坐在对面的尼禄正轻轻咬着拇指,一手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是被那个荒野神强行切断……而且还不是因为你一点计划都没有就把任务直接丢给我?!你以为我想那样吗?”
尽管得到了格里福堡最好的治疗,他醒来依然已经是事情结束后的第三天。
好在医学系那群导师并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身上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大多数的内外部烧伤都已经好了大半。
“我这次真是差一点点就毁容哎,世人险些就看不到我这英俊的脸庞了!”马失礼轻抚着贴着膏药的脸颊。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尼禄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他。
马失礼忽然轻叹道:“可惜让那个荒野神逃了。”
“哦,关于这个……”尼禄没有抬起视线,随手丢了一份文件过去,“我的人在城外找到了与佩洁她们交手的那个新伊甸祭司的尸体,还发现了一堆碎石屑和不明黑色粉末……”
他顿了顿,将一枚棋子落下,接着说:“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那个自称雪诺的荒野神。”
马失礼瞪圆了眼睛:“那个荒野神被人干掉了?”
“嗯,应该是最后出手帮你们那家伙。”尼禄说,“我没能查到那家伙的信息……比后山那些老东西还要强,不知道究竟是谁?从最后那一剑来看,至少是克劳那个级别的高手,可是……”
“至少目前看来,不是我们的敌人。”
“但愿如此……”
马失礼忽然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尼禄。
“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如果那是玩笑,是不是该揭晓答案了?”他忽然沉声问道。
“嗯,什么玩笑?”
“你活不了多久的事……”马失礼板着脸说,“我已经把事情解决了,不用再用那样的谎言绑着我了吧?”
尼禄忽然露出了有趣的笑容。
“那并不是谎言。”
“……”马失礼定定看着他,“还剩多久?”
尼禄“唔”的一声抬起眼睛,望着天花板沉吟起来。
“就这两天了吧。”他面色平静,仿佛在讨论着什么与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
“怎么,感到悲伤吗?”尼禄咧开嘴笑了,“到你这种阶段,还会为他人的死感到悲伤吗?”
“你好烦……”马失礼鼓起脸不悦道,“我最烦你这种人,编织陷阱逼别人给你卖命,完事之后自己倒拍拍屁股一了百了!”
他越说越气,重重拍了拍桌子,随后“嘶”的一声,吃痛轻抚起手臂来。
“呵呵,就不要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这些了吧。”尼禄轻笑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两人间一时无话,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嗒嗒”声在三楼环绕的书架间回响。
“你的剑,我找人帮你修好了。加了些特殊材料进去,应该会更好用。”尼禄忽然说。
“哦……”
“谎言会那些人没有逃离王城,但已经从之前的据点撤离。他们应该不会放弃自己的计划,之后你自己小心。”
“……”他交代遗言般的话语让马失礼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
“内城的城禁过几天就要开了,到时候女神教会举办光明祭,你会去参加的吧?那个魔族小丫头就别带去了,容易被发现。”
“嗯……”
“哦,还有你那个小徒弟。我看过了,资质挺不错的,长得也周正。”说着,尼禄脸上浮现了微妙的笑容。
“你果然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当徒弟……”
马失礼怒目圆睁道:“你们一个个的到底怎么回事?!我收个女徒弟有这么奇怪吗?”
尼禄轻笑出声,以一种极为有趣的目光看着他,说道:“你猜?”
“猜你个大头鬼咧!”
尼禄极为高兴似的笑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重重伸了个懒腰。
“时间差不多了……”他忽然看着马失礼说,“我有点儿困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马失礼没有说话,两眼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苍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深深烙进眼里一般。
“好吧……”他伸手抄起倚在桌边的一根拐杖,拄着艰难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楼梯口走去。
“哦对了……你说自己领会出来那个天人合一境。我推算了一下,虽然没想明白那是什么……”
马失礼在楼梯前站定。
“但我可以保证,继续发展下去,当你彻底掌握它的时候……”尼禄的视线从桌上的棋盘上抬起,直视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你会无敌。”
沉默从楼梯口飘来,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回应。
“哈?我不是早就无敌了吗?”
“是吗?也许吧……”尼禄歪了歪脑袋,继续下棋。
当马失礼半个身子已经走到楼下时,便听见三楼中央若有似无地飘来了一句:
“谢谢你……”
他抬头朝那边张望,那个纤瘦的背影并没有回过头来,依然“嗒嗒”地在棋盘上落子。
他没有回应,径自走下了楼梯,离开了格里福堡图书馆的三楼。
四周重回安静,只有棋子落盘声不绝于耳。尼禄轻轻捻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神情微妙地歪了歪脑袋。
“凯文小姐,还是不肯多加一颗糖啊……”他叹道。
从椅子上跳下来,他轻轻伸了个懒腰,缓步踱到窗边。
打开窗户朝远处眺望,视野中绝大部分依然是白色。
那天马失礼的炎爆术没能将全城的雪化尽,但这几日气温回升,在春日暖阳的照耀下,雪也以极快的速度消融着。到今天,已经只剩下零零散散薄薄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