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迟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霍以辞已经从他变了的眼神里得出了答案,但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般等着他开口。
嗯。奚迟最后点了点头。
霍以辞眸光黯了下去,垂下眼睛敛去情绪,过了几秒,再抬眼时目光里仍是温润而坦然的。
恭喜你们。他嘴角弯起的弧度也看不出一丝疏漏。
奚迟心里像被绵针扎了一下,这时他的手机闹铃又响起,提醒他要去科室查房了。
他抿了抿唇:药放在你卧室的桌子上了,我下班再过来。
好。
奚迟转身的时候,有种现在就告诉对方人格分裂真相的冲动,又硬生生压了下去,打破幻象太残忍了。
霍以辞望着他走向门口,时间像电影里放了慢动作一样拉长,早上醒来相拥的幸福感还残留在脑海里。
他想冲上去抱住奚迟,不顾一切地吻他,告诉他自己的祝福是假的。如果奚迟的男朋友换作任何其他人,他大概都会抛下原则这样做。
但那个人是他亲弟弟,他没法伤害霍闻泽。
奚迟。
奚迟手拧开门把手时,听见他喊自己,回过头。
霍以辞笑得还是如往常一样温柔:我想我不应该再见你了。
他顿了顿:我可以装作一个坦荡的君子,但我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我喜欢你,即使你和阿泽在一起,我还是喜欢你,在我能放下这种感情之前,我认为我不该再和你见面。
奚迟微怔着,奶糖忽然从门缝里溜了进来,敏锐地察觉到他们气氛不对,绕着奚迟喵喵叫着,亲昵地蹭了他两下,又跑过去跳到霍以辞怀里,用毛绒绒的脑袋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像在安慰他似的。
奚迟去医院后,一下做手术到了下午,上楼经过护士站回办公室时,他听见护士们在聊天,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
你们知道哪家花店跟kiliggarden风格像一点么?我都预订好了花,就等着我闺蜜生日送她,结果订单取消了。
怎么回事?他家不是虽然慢,但承诺的都会做吗?
可能是老板遇到什么事了,难道是失恋了?你看他们。
奚迟拧起了眉,回到办公室打开花店,最新一篇就是致歉声明。
点开是一封字迹隽雅的手写信,解释了因为店长的个人原因,尝试着设计了后面的订单,却发现没有灵感,不想勉强完成辜负期待,于是决定将后面的订单加倍退款。
他盯着霍以辞的字,胸口发闷,霍以辞这样温柔细腻,总在为别人考虑的人,现在一定陷在自责中很痛苦。
包括之前霍以辞已经察觉自己精神状态有问题,也有很大的心理负担,害怕伤害的周围的人,害怕照顾不好奶糖。
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境也会变成枷锁,他难以决定是不是应该打破它。
他决定还是去跟专业人士商量一下,就找出了名为精神科陈主任的联系人,问陈枫下班后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去找他聊聊。
没多久,陈枫支支吾吾地回复:【这样,还是我来找你吧,其实我就在你们院区附近逛呢。】
奚迟觉得有些奇怪,工作日他怎么会在旁边逛街。
没多久陈枫就过来了,跟他说了几句话,突然接了个电话,目光略带紧张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去窗户边接了。
他办公室里很安静,奚迟隐约听见里面在问他是不是多少床的家属,陈枫走远之后也在讨论出院的事。
陈枫回来后,他开口问:谁住院了?
啊,我家的一个亲戚。陈枫表情止不住的心虚。
奚迟了解陈枫的性格,根本藏不住事,他眸色微沉,问:是奚长明吗?
陈枫一愣,挣扎了两下放弃了,欲哭无泪地说:哎,我答应不跟你说的,你是怎么发现的啊?难不成亲属之间真有心电感应不成?
他是什么病?是不是就在我们医院?
陈枫看他脸色变了,连忙说:你别担心,就是胃溃疡出血,手术都做完了,在楼下胃肠外科住着呢,明天准备出院了。
奚迟一时说不出话来,胃肠外科就在他们科楼下五层,奚长明住了一个多星期,进进出出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估计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关系很僵,加上奚长明特意叮嘱不让提。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我去看看他吧。
陈枫带着他下楼的路上,他心里紧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毕竟两个人上次正常交谈已经是三十年前了,他真的不知道面对面时,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到了病房门口,他们看见奚长明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单人间格外清净和空荡,但并不显得孤独,床头柜上、窗台上甚至地上都摆满了各色花束,一派花团锦簇的热闹景象。
是不是很壮观?陈枫跟他一块退出去关好门,笑道,好多奚老师的学生,还有之前的病人和家属,他每天应付他们都累死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他。
奚迟抿唇轻轻笑了下,跟他说:今晚我在这陪护,你回去休息吧。
他知道这些天陈枫肯定很辛苦。
看到他们关系出现缓和的机会,陈枫惊喜道:那好啊,我在这天天被他灵魂拷问研究进度,快把我问哭了。
他们去走廊的售货机买了两罐咖啡,走到空旷无人的地方,奚迟跟陈枫讲了一下目前的情况。陈枫似乎也觉得有点棘手,表情严肃起来:这样的案例,在资料里也很少见,主人格不但不和分人格建立联系,反而替对方构建了一个虚拟的身份,成了相对独立的存在。
嗯。奚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