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野在一旁关切地拍着他的背,而奚迟低着头,肩膀不停地发抖。
开始是因为被水呛得咳嗽,咳完了又想起霍野的结论,不知道对方形成了怎样的逻辑闭环,让他抑制不住地想笑。
笑着笑着,他想到霍忱如果听到了这话,那张脸上会是什么表情,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到最后他的肚子都开始痛起来,回忆一下,他感觉自己很少会这样开怀大笑,不得不承认霍野是个神奇的人。
对方的误会都是因他而起,奚迟很快收敛好笑意,抬起头看向霍野准备解释。
霍野看见他通红的眼眶,连鼻尖都是红的,眼睛里闪着水光,却绷着一副淡然的表情,心脏再次像被用力捏了一下。
他伸手抚上奚迟的侧脸,奚迟眸光闪烁:霍忱没有死。
他说完后,看到霍野眼神微微一沉,启唇打算说什么。
一瞬间他猜到了对方的话,大概是——他会永远活在我们心里之类的。
于是他再次笑了起来。
霍野对上他弯起的眼睛,愣了一下。
奚迟抓住他贴在自己脸上的手,告诉他:他活得好好的。
霍野直直地望着他,眨了眨眼,明白是自己全猜错了,尴尬之余他还是很疑惑,奚迟说的消失,还有之前奇怪的反应,让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的脑海中风驰电掣,猛然冒出了一个看似很荒唐的念头,他消失的记忆,霍忱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虽然他今天已经够丢人了,但在老婆面前丢人算什么丢人呢?于是他直接问:
其实,我就是霍忱,对不对?
这下轮到奚迟表情定住了,他没想到对方的思路绕了一百八十度,竟然绕到了正确的方向。
他把霍野的手拉下来,有些紧张地握住了,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道:是的,你们一直共存于这个身体里。
霍野眼神顿了顿,这跟他想的似乎又不太一样。
奚迟斟酌着语言,毕竟现在不能把陈枫临时喊来,他担心对方受到过大的刺激。
你并不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你有根源,有身份,你不用再去找证据努力证明自己是真实的了。
霍野眸光一动,显然觉得这个真相十分诱人。
你法律意义上的身份叫霍闻泽,是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你是他在二十岁那年分裂出的人格。奚迟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你最开始那些被关在黑暗房间里的记忆,是由于他不能接受拥有新人格的事实,想要压制住你。但你历尽辛苦逃出来后,他也动容了,决定让你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霍野跟他静静地对视着,几次开口都没出声,半晌才道:那你和他……
我和他是三年前开始交往的。奚迟回答道。
霍野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就是说我当了你三年男朋友,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
奚迟缓缓眨了下眼睛:也可以这么说,之前我也不知情。
霍野忽然扯起唇角:这不就像中奖一样么?百年一遇的特等奖那种。
说完他突然凑过来,在奚迟脸颊上亲了一口,又飞快转到另一边吻了一下,然后带着笑意望进他的眸子,在他唇上亲了亲。
三年都没领上奖,亏死我了。
奚迟说着正事,忽然被他亲了一通,听见他这话耳根微微发热。
霍野又想到:那霍忱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你们的另一个人格,情况比较复杂,我之所以拜托你这几天待在我面前,是怕他会做出极端的事,具体的我之后再跟你慢慢讲。奚迟解释。
看照片感觉他不像那么危险的人啊。霍野好奇道。
奚迟想起他看到的是霍言清跟自己在海洋馆的照片,抿了下唇道:那不是霍忱。
霍野恍然大悟:是霍闻泽。
看奚迟沉默不语,他表情一滞:还有别的人格?
嗯,他叫霍言清。
奚迟也觉得空气开始趋于静止了。
霍野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语带忐忑地开口:这个身体,一共有几个人格?
七个。
霍野像被定身了一般,过了几秒才抓了抓头发,自暴自弃地问:我该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吧?
奚迟犹豫了一下,回答:当然不是。
如果告诉霍野,剩下的是六岁的霍小泽,对方估计会更崩溃,于是他什么也没说。
即使这样霍野也没好到哪里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环抱住他,弯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在他颈边蹭了蹭。
奚迟觉得有点像一只失落的大型犬类在撒娇,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奚大夫,霍野在他耳边闷闷地说,喊完顿了顿,我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亲爱的?老婆?
低沉的声音擦着他的耳朵,奚迟后背一僵,耳朵迅速红了。
他想开口让对方别乱喊,但感觉现在霍野明显处于情绪低谷,往常那么潇洒张扬的一个人,现在这样郁闷地靠着他,让他心软了,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霍野接着说:老婆……我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唉,为什么又有点难受。
奚迟觉得非常正常,一般人都很难接受自己只有七分之一的人生,况且霍野又是个格外向往自由的人。
他环住了霍野的背:你还是可以跟以前一样生活,而且可以跟霍闻泽商量,去签约公司,和周雷他们一起名正言顺地发唱片,开演唱会。
霍野松开他,在他额头上用力吻了一下,眼里又扬起耀眼的笑意:其实我现在反而挺安心的,有条线牵着我,让我不至于飘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你赶紧睡吧,我在这适应适应,顺便把周雷的歌构思一下。
奚迟觉得他确实需要自己冷静一下,回了卧室,不过还是担心对方会不会在情绪不稳定时切换人格,就靠在床边看书,听着外面的动向。
可能是卧室里太暖和,奶糖又跳上来窝在他怀里,他没多久就偏过头坐着睡着了。
霍野在阳台吹完风,转身准备进来,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收缩。
紧接着他眼神蒙上了一层凛然的寒气,在原地站了两秒,似乎皱着眉回忆起了什么,冷笑一声,推门进了屋。
霍忱目光扫过霍野的吉他包,似乎有种把对方吉他折了的冲动,但最后只是拿出了霍野写曲谱的本子,提笔在上面修改着音符,改完满意地欣赏了一番,扔到一边。
然后他径直走进了卧室,视线落到靠坐在床头睡着的人身上。
奚迟没有醒,窝在他胸口的奶糖倒是醒了,和来者对视后缩起脖子,警惕地喵了一声。
霍忱上前把布偶猫捞起来,举到自己眼前,轻声道:嘘。
奶糖被放下后,立即一溜烟地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