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音很少会有什么“为难”或“不解”的情绪。
但他这次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他不是想不明白,而是潜意识里抗拒朝那个方向想。
他会考虑红蓼的真心,是因他真的在考虑帮她解毒这件事。
解毒与现在这些被动的亲密可不一样。
那不是简单的亲吻或抚摸。
是彻底的占有彼此,给予她自己的全部,也得到她的所有,不留余地。
红蓼带慈音一路直入赤焰海。
赤焰海是一片名副其实的火海,海岸高耸,比起海来,她觉得这更像是蓬勃咆哮在火山口的岩浆。
很恐怖。
红蓼被熏得浑身都是汗,单薄的衫裙贴在身上,不时地用衣袖擦着脸颊的汗珠。
“啊这”她吞咽了一下,尾音有些发颤,“有点可怕。”
这还只是在边缘,都还没渡海,就这样怕了吗
慈音早已经摘了眼罩。他一个“凡人”,面对凡人本不可能见到的画面连眼都没眨一下,起伏的火焰浪潮带来点点火星弥漫在他周围,他也没什么畏惧怯场之色,双手自然下垂,半阖长眸,墨发飞扬地用唇形对她说了四个字。
怕就回去
红蓼发现自己还真是有读唇语的天赋呢,以前都没发现,不过她并不高兴。
“我怕很正常,不代表我要回去,你难道不怕吗”她面如菜色,紧张兮兮地拉住他的手,生怕他蝴蝶一样落入海中,“这么大一座火海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害怕难不成你以前见过”
自然见过,每次与魔尊交手,都免不得在天上看到这片占据了魔界大半面积的火海。
这样的实话自然无法告诉红蓼,却也不是要撒谎,他只是一言不发,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气息安静,近乎消沉。
红蓼特别善于脑补,又对自己的认知深信不疑,更没想过怀疑慈音他长成那个样子,真的很难让人不相信他啊
所以她很快就为他想到了理由。
生的希望就在这片海中,自然不会畏惧了,甚至还会有些向往。
向往着快些拿到银幽花,真真正正地保住性命。
虽说凡人百岁便算长寿,与其他族类相比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可他们对生的希望不会弱于任何族类。
红蓼也是人来着,她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他。
她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抱到怀中,在慈音看过来后,充满感情地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你知道什么了
小狐妖一看就知道很怕火,落地就吓出了尾巴和耳朵,这会儿却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拉着他的手往前,险些从岸边直接跳入海中。
慈音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我,我先试一下看看哈。”
红蓼结结巴巴地说话,注意力都在火海上,身上和手心都是汗,被她牵着的慈音感知清晰。
她说的试试看是自己去试,不带慈音,也不带狗妖。
“你抱着它躲远点。”
她将狗妖塞给慈音,推着他走远了一些才重新回到岸边,望着不断翻滚的岩浆火海深呼吸。
雪白的狐尾飞舞,有火星落在上面,应该是有些烫,她赶紧躲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尾巴表示安慰。
慈音拧眉追来,但没她动作快,她大概怕自己一会儿就没勇气了,很快闭着眼睛御风而起,尝试渡海。
糟了。
红蓼便是准备得再充足,也不会知道赤焰海上空此刻已不能直接御风而行。
他与魔尊、妖王一战,自己身受重伤,后二者更是险些陨落。他差一点儿就斩草除根,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硬撑着追了很远,刚好路过了赤焰海。魔尊妖王欲潜入赤焰海底躲藏,他为阻止他们,以法阵封锁了赤焰海上空,如今想要入海或渡海,空中是行不通的。
但凡活物靠近赤焰海上空,都会卷入法阵受千刀万剐,红蓼自然不可能例外。
她刚飞起来就感觉到不对劲,想回来却已经太迟了,她最怕的是掉进海里,可没想到却被卷到了上空,身上好像有无数刀子在割,疼得撕心裂肺。
慈音顾不得许多,将狗妖丢到一边,袖袋里滑落“云”字玉佩,金光裹着他朝上一跃。
他若受到致命伤,玉佩里最后一丝力量可护他周全,他以自身为代价,引这道防御灵力护着两人一起回到岸边。
红蓼疼得蜷缩成一团,眼睛死死闭着,什么都没看见。
重新回到岸上时,刀割的感觉消失,她稍稍放松了一些,慢慢睁开眼睛。
她以为自己死了,变成魂魄了,所以才不疼了。
可身下是踏实的地面,身旁是慈音身上熟悉的幽微檀香,她认知清醒,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我”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声音沙哑虚弱,“好疼那海倒是没看出什么来,空中竟然有刀子我一点都没防备,也不知道是谁弄得,真是太阴险了”
阴险的某人一言不发抱着她,红蓼弱弱地吸了口气“是你接住我的”
她不知入了法阵除非身死或者靠实力冲破,不会有自动落下的可能,只以为是自己踩了陷阱后掉下来了,倒是省了慈音的解释。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手检查过她身上所有的刀伤,细细密密,太多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红蓼见到便凑过去“吓着你了”
她自己的脸色其实比慈音还难看,苍白如纸,自他们认识以来可从未这样过,慈音看在眼里,不禁抿唇。
“确实有点吓人,也是真的很疼,是我大意了,我查探的消息里没说赤焰海空中还有什么。”
红蓼懊恼地拉着衣服,想挡住难看的伤口,她现在还没力气疗伤,等休息一会再打个坐,这些皮肉伤就可以慢慢愈合。
“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帮你,是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一时片刻我很难找到方法下到海底三千里,你别着急。”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色迷心窍了。
她太自不量力了,这么危险,早知道给她十个慈音她都不干
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刚才真的太疼了,谁能忍谁去忍,她不干了啊
不过疼都疼了,现在也不能掉链子,正好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他应该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吧
不确定,毕竟他这个人平日里看着怪冷血的。
红蓼心里定了定,她想好了,他要是不乐意,那就真的撕破脸得了,其他事她再嗯
身子被转了一圈,布料撕裂声不断响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简单地包扎过,因为伤口多,看起来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