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听书很高兴,自从被墨天听带上墨门之后,他从没像现在这般感到高兴。
他感觉自己眼中的天空是那么的蓝,他觉得头顶的阳光是那么的灿烂,甚至连他一向讨厌的六七师叔的那些虫蛇,现在看上去也是那么的可爱,他甚至都有种想要亲吻一条青花蛇的冲动!
他为什么高兴?因为萧别离下山去了!那个肮脏的、低贱的、卑微的乞丐混混终于滚下山去了!墨听书甚至感觉这山上的空气也变得充满香气!
他惬意的坐在藤椅上,小小的酌了一口他师傅酿的桂花酒,以前觉得像是和辣椒水一样的桂花酒现在喝起来是那么的香甜,他甚至都忍不住要大声的唱歌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愉悦!
墨听书看着酒鼎中呈现淡淡的黄色的桂花酒,忍不住笑道:“萧别离,你个臭乞丐,终于是连师公他们也看不过了,让你下山去找十文剑,那王贲将军是什么人,一身武艺比起师公来说也差不了多少,更何况还有横扫六国的虎贲军做护卫,你萧别离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毫无办法!”
他得意的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继续自自语道:“没了你这只苍蝇,墨谦谦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待我娶了墨谦谦,坐上了这墨家掌门,我看谁还敢瞧不起我!到时候,我就回咸阳去,把那个贱人杀了!”
他的眼中洋溢着仇恨的火焰,手上青筋像是蚯蚓一样跳动着。
他站起来,望向西方。
那是咸阳,那是帝国的中心,那是他曾经的梦想,那也是他曾经的屈辱。
墨听书闭上眼睛,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萧别离,天助我也!等谦谦出关,我就向他提亲,就算你把十文剑拿回来,又有什么用?”
萧别离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托着脚步,腰里别着木刀,再次来到了东郡。
他抬起双手,有气无力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骂道:“让你犯贱!让你犯贱!天哪,让我去找王贲将军要什么劳什子的十文剑,他们也好意思说的出口?一群老油子自己碍着身份面子不出手,让我来,好嘛,真的是看得起我,也不怕我被那王贲一脚把鸟踢飞了!”
进入城中,举目无亲莫说是十文剑,他就是连王贲的人都找不到!这还要什么十文剑?退一万步说,即使他找到了王贲,怎么突破虎贲军的护卫来到他的面前?
即使他萧别离吃了狗屎,来到了王贲的面前,怎么和他要十文剑,难不成让萧别离堆着笑脸道:“嘿,王将军您好,我是萧别离,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跟您商量个事,您腰间别着的十文剑是我们墨门的重宝,您看是不是给我们送回来啊?我们墨门的地址离东郡也不远,您只要出了城门,向东一直走,有一座山,山上就是我们墨门!”
他要是真要这么说,萧别离发誓,他绝对会被王贲大卸八块的!
在邯郸城外他见识过蒙毅的出手,那叫一个凌厉,他萧别离就算是在练十年也未必能比得上,这王贲和他老子横扫六国,他驰骋沙城的时候,蒙毅还穿开裆裤呢,想想这王贲有多强?帝国的屈氏一族多厉害,号称养了江湖高手三千,结果呢,还不是被王贲骑着骏马一剑一剑的砍杀了过去?
萧别离脑海里想过无数种接近王贲的方法,但是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他萧别离死的不能在死!
萧别离叹息一声,摇摇头,索性也不去想这些,心里有在这东郡混迹几天就回去交差的想法。
偌大的东郡除了老丁子哪里,萧别离也没处去,于是便来到了老丁子的豆花摊上。
老丁子那大脑袋放在油亮的桌子上,一双眼睛扫过街上的来人,萧别离笑着朝老丁子打了个招呼,想到自己此前还以为他和师公墨莫陌发生了些什么苟且的事情,他笑的更是尴尬了一些,止不住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想看看自己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老丁子见萧别离来了,嘿嘿一笑道:“来了,你们那墨家巨子怎么没来?”
萧别离叹了口气,无奈道:“前辈,您就别说,都是怪您说的什么十文剑在王贲将军那里,师公他们回去以后,整个墨门就鸡犬不宁!老少爷们儿都商量着想怎么从王贲那里拿到十文剑。”
老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笑道:“所以,你就成了那个幸运儿?”
萧别离呸了一声,声嘶力竭道:“幸运儿?前辈,您别打趣我了,我这么一个刚连了几天武的小混混,去对付那身手不知有多高的王贲,还要把人家的贴身佩剑取下来,是嫌弃我命长啊?我师公也真看得起我啊!”
老丁子睁开双眼看了看萧别离,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采,他笑道:“可是,如果你成功了呢?如果王贲没有功夫搭理你,你是不是就有机会了?是不是就能够将这十文剑拿到手了?”
萧别离摇摇头道:“前辈,您都说了,那是如果!我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这是我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啊!”
老丁子站起来,搓了搓自己白皙的手笑道:“小子,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啊!世上的事情,只要你肯做,终会有成功的一天,也许你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发现,十文剑就在你的枕边也说不定。”
萧别离笑笑,心道这老丁子前辈是真会开玩笑,他还梦想着睡一觉,第二天身边就躺着墨谦谦呢!
他拱拱手道:“那就先借前辈的吉了,不过现在能不能给小子来一碗豆花解解馋?”萧别离说完后自嘲的笑笑,老丁子的豆花,昨天自己还在怀疑这豆花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结果今天却嚷着吵着要吃这豆花了,这算什么,造化弄人?
哪料老丁子摆摆手,正色道:“小子,不是老丁子小气,只是今天,你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到豆花了。”
萧别离看这天色还早,老丁子脸色红润,丝毫不见有生病的迹象,怎么还不做了呢?
他问道:“前辈,这又是为何?难不成前辈你要离开东郡了?”
老丁子摇摇头笑道:“老丁子就算死也会死在这里,怎么可能离开东郡。老丁子不给你做豆花,是因为今天有贵客要来吃这豆花。”
萧别离不满的努努嘴,贵客?什么意思?这老丁子豆花虽然做的好,可是这也太不会说话了,难道自己就不是贵客了吗?要不是这豆花做的实在是太好吃,萧别离真有拂袖走人的冲动!
老丁子见萧别离脸色不对劲,自觉失,他笑道:“小子,老丁子不是说你不是贵客,只是今天这客人,我已经有好几年未曾见过了。他想要吃我的豆花,我自然是要拿出我最好的状态,为他做出一碗豆花,当然,如果你原意等的话,兴许会剩下一些豆花。”
萧别离见想象自己也没地方可去,在加上他也想要看看老丁子口中的贵客到底是何方神圣,老丁子既然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做豆花,那豆花想必是要比自己之前吃的要更好吃才对!就算是到他手里的是豆花渣,他也乐意!
这诸多因素加起来,萧别离便打定主意,在这老丁子的摊上呆一会,过上个几日,便回去交差去!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墨莫陌会不会拿着长空刀守在山门口,他萧别离要是不拿回十文剑,就绝对不让他回去!
萧别离搓搓手道:“前辈,萧子现在也没处可去,就在你这儿坐一坐,也顺便看看你口中的贵客是何方神圣!这最关键的还是要品尝品尝你那豆花啊!”
老丁子眯着眼,看了看天空笑道:“应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老鬼,你真的能走出你的“牢”?”
萧别离待在这儿也是无聊,便和老丁子打声招呼,去街上转悠一圈。
楚国边疆数千里,幅员辽阔,豪杰众多。秦国一扫六国唯独对楚国旧地不放心,派遣无数能人驻守楚国,饶是如此,世间依旧传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说法。
楚地,一座酒楼。
酒楼中,没有人。
只有鬼。
酒鬼。
他左手拿着酒樽,全身散发着酒气,就好像是刚从酒缸中爬出来一样。
他的双眼朦胧迷糊,好像在下一刻就会闭上双眼永远不会睁开,他看着眼前颤颤巍巍握着兵器,穿着黑色的盔甲的秦国将士们冷笑一声。
“昔日纣王为了妲己修造酒池肉林,汇聚了天下的美酒,可惜啊可惜,可惜我没能品尝这酒池中的酒啊!你们说,你们的那个始皇帝,会不会学这商纣王,也弄出一个酒池肉林来?如果有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去捧个场!”
一个校尉模样的人紧张的握了握手中的刀,将额头上留下的豆大的汗擦掉,他鼓起勇气厉声喝道:“大胆芈平原,胆敢非议至尊,该当死罪!若你现在束手就擒,还能饶你个全尸!”
酒鬼嗤笑一声,将酒举起,当头撒下!
他将酒坛摔在地上,一跺脚,酒水四溅,他单手向前,双指成剑,刺向帝国将士。
啪。
一滴酒珠被弹起,飘摇出去。
一滴。
两滴。
千百滴。
酒鬼当头撒下的酒在此刻竟是全部化为酒滴被酒鬼双指弹出。
水滴成线,线成一剑!
一剑犹如羚羊挂角般在天边划过,悄然洞穿了无数将士的胸膛。
这酒珠洞穿将士胸膛之后并不停留,而是继续激射出去,射入酒楼之中。
酒鬼拍拍自己的身躯,双眼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光亮,他拿起一坛酒,尘封已久,蛛网密布的酒坛。
他举起这酒坛,心胸墓地生出一股豪气!
酒鬼呢喃道:“阿妙在你死的时候,我便已经醉了,可笑我数十年只为求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