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开始正式拍卖了,初挽和陆建晨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周围大多是年纪大的白人,那些古玩旧货行业的都坐在后排,显然他们并不着急,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来捡漏。孙雪椰就坐在初挽他们的侧前方,她身边有一个白人男子,三十多岁,看上去和她很亲密,应该是恋人或者夫妇。初挽看着那白人男子的侧影,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她回想了一番,终于想起来,这个人以后应该是公司经理人马克。孙雪椰凭着上辈子的一些信息,找上了马克,不知道用什么获得了马克的赏识,甚至可能还谈起了感情,之后利用自己的先知,开始给马克指点。显然,他们此行目的也是那副《独立宣言》这时候,孙雪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方向,之后低声和马克说着什么,马克也回头看了看。陆建晨感觉到了,疑惑地扫了一眼。他显然也注意到那边有一个东方女性面孔,不过显然他并不知道这就是他七叔那个“谈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分了”的对象。初挽示意他不用理会,陆建晨也就不问什么了。这时候,拍卖开始了,这种私人小型EstateSales的规则和大型拍卖场不同,拍卖师喊价时候并不是严格递增的,他会直接喊一个自己的心理价位,如果有人举牌价格就往上增,如果没人举牌的话,他就往下减价。按说这种机制,拍卖品一般不会流拍,不过人的心理很微妙,就喜欢抢,大家都不举牌的时候,只有自己举牌,就仿佛那个冤大头一样。拍卖开始后,先是实用的家具生活用具拍卖,那些白人老头老太太显然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举牌频繁,很快一些生活用具全都有了着落。接着是各样藏品,书画、陶瓷、和各样稀奇古怪的摆件。那些陶瓷开始拍卖的时候,初挽感觉到,孙雪椰回头看了自己一样。她显然在盯着初挽,一旦初挽出手,她就可能出手。初挽便多少也领略到了其中的意味,这孙雪椰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出现在这里,但是上辈子,自己能挣得那么大的身家,在孙雪椰眼中,天然带着一层光环。所以许多在初挽身上不合理的事情,孙雪椰可能自动合理化,比如认为自己获得了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或者眼力就是好到简直有了透视眼。这次,她带着马克来捡漏,自然是对那《独立宣言》势在必得。马克是很有些身家的,孙雪椰背靠马克,显然是要和自己争一个你死我活。简言之,自己看中的,她就要抢,她要确保能够抢到《独立宣言》。初挽没再理会,只是专注地看着场上的拍卖,场上正好拍卖着几件瓷器,有几件中国的,也有高丽瓷,初挽并不是太感兴趣,不过这正好给她一个观察机会。可以看出,高丽瓷的价格比中国瓷要贵。正所谓国富则古董贵,民穷则古玩贱,现在韩国经济发展得好,韩国高丽瓷显然更有市场。很快轮到了书籍拍卖,那些藏书都是一摞一摞地卖,当地的旧货店主纷纷开始出价,这些也都卖差不多,只残留了两三本不起眼的。初挽依然没举牌,就安静地看着,那边孙雪椰和马卡低声商量了什么,马卡开始出手举牌,这些画大多不贵,少的几十美元,多的几百美元。这么拍了几件后,马克和孙雪椰没动静了。恰好这时候正在拍卖那件《刘易斯和克拉克船长的旅行》,起拍价两万美元,初挽直接举牌,举一次牌是一千美金。初挽举牌后,那边孙雪椰和马克一见,马上也举牌了。初挽再次举牌,孙雪椰和马克也举牌。如此几番后,初挽蹙眉看了眼孙雪椰。孙雪椰笑了眼,之后偎依着马克,不知道说了什么。马克也看了眼初挽,之后,连举三次牌。要知道这犹太人的家庭资产拍卖,还没这种热烈场面,大多是不温不火的,现在竟然抢起来了,周围人全都看得兴致勃勃。大家都在等着看,到底是谁胜谁负。最后,当拍卖价终于定在了四万五千美金的时候,初挽放弃了,马克和孙雪椰拍得那幅画。孙雪椰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看了眼初挽。而接下来,初挽频频举牌,那边孙雪椰和马克也不断和初挽举牌竞拍,后面书画的价格全都被竞到了超出常规的水准。在场的老头老太太,以及那些旧货古玩商全都看傻眼了,不明白本来一场风平浪静的EstateSales怎么闹到了这个地步?这么一来,其它人也都试探着加入其中,以至于书画几乎全都拍出了比常规价格高出三四成甚至翻倍的惊人价格。那主持人自然笑得合不拢嘴,犹太人的侄子侄女更是高兴。很快,在场所有的画作全都拍卖光了,初挽最后看了孙雪椰一眼,起身,带着陆建晨离开。陆建晨陪着初挽过去停车场,皱眉:“你这折腾了一场,什么都没得着?”初挽:“我虽然没得到,但是那不是给她找不自在了,你看,她买那些画,得花了一倍的价钱,这且等着回本吧!”初挽笑了:“你七叔谈过的对象。”陆建晨一听,顿时诧异:“就是她?她怎么来这里了?”初挽:“谁知道呢,反正看起来她就是要和我对着干,正好,我也不想要那些,就给她抬抬价,她现在觉得抢赢了我,估计正高兴着,让她高兴去吧。”陆建晨:“那咱们跑一趟,什么都不买?”初挽想了想:“我听着那意思,今天是全价,明天的就直接半价起拍了?”陆建晨点头:“对,明天半价,不过明天都是别人挑剩下不要的,估计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种拍卖就是这样,今天早点下手,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如果想抻一抻,等到明天来,也许能捡到大便宜,但也可能自己想要的物件全都没了。初挽道:“明天一大早,我们过来看看吧。”陆建晨:“明天就不是拍卖了,就是一口价。”初挽:“嗯,我知道。”********回到家中,两个孩子正在地板上爬着。这边阳光好,木地板也收拾得干净,两个小家伙这个年纪正是爱动的时候,满屋子乱爬,一个跑一个追的,玩得欢快。初挽一进门,两个小家伙便连滚带爬地过来,口中还欢快地喊着:“妈妈,妈妈!”他们喊起妈妈来含糊不清,糯声糯气的,听得人打心眼里喜欢。陆建晨见到也喜欢得很,一把将希同拎过来,高高举起:“哥哥回来了!”然而希同却不领情,有些嫌弃地用小胖手去推他的脸,口中还咿呀呀呀的,那叫一个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陆建晨的鼻子都推扁了。初挽见这情景,忍不住笑。陆建晨挑眉,无奈:“这么嫌弃我。”初挽:“估计是你长得不好看吧。”陆建晨睨她一眼:“你说谁呢?”初挽:“就说你呢,怎么,你还要我夸你好看吗?”陆建晨:“咱实话实说,不行吗?”初挽:“那也行。”这时候,恰好听到外面的推门声,应该是陆守俨回来了。初挽笑看着陆建晨:“你七叔回来了,咱们赶紧过去客厅,你听我实话实说,我们好好说说你长得多好看。”陆建晨一听,那脸顿时青了:“得,姑奶奶,你别给我惹事了!”让初挽当着七叔面夸自己好看,那他且等着七叔冷脸吧。初挽落井下石:“所以以后你就认命吧!”两个小家伙听到外面动静,机灵得很,顿时意识到是爸爸回来了,撒丫子都往外跑,口中还欢快地喊着“叭叭叭叭叭”,那样子,简直仿佛十年没见一样。陆守俨这次培训时间只有一年,但所要求的课程几乎是一个学士学位的课程,课程安排得非常紧张,他自己又比较上心,时不时要过去图书馆里查资料看书,和老师同学讨论,所以也是忙得厉害,经常很晚才回来,今天这时候回来算早的了。如今一推门看到两个孩子,高兴得一边一个直接把他们都抱起来。抱着两个孩子进屋,见陆建晨脸色不好看:“这是怎么了?”陆建晨看了初挽一眼,认命地道:“没事……”他叹了声:“作为晚辈,有些事,我认了。”等陆建晨出去了,陆守俨边哄着两个孩子玩儿,边随口问:“怎么,你又欺负建晨了?”初挽笑道:“怎么会呢,我哪是那种人,就随便说说,他还挺不服气的,不过没关系,有你这尊宝塔,哪里有镇不住的河妖。”陆守俨见此,微挑眉,倒也没说什么。初挽凑过来,揽着他的脖子撒娇:“你别这样,不用担心,我们还是挺友好相处的。”陆守俨:“今天让建晨陪着你过去拍卖会了?”初挽点头:“是,建晨没和你提吧?”陆守俨:“什么?”初挽笑道:“我竟然碰到了孙雪椰。”陆守俨一听:“怎么又是她?”初挽:“也没什么,我能去参加拍卖会,人家也能去。”说着,初挽把场上大致的情况说了。陆守俨听了过程,略想了想,下了结论:“你这是给人挖坑,让人家多花钱。”初挽点头:“对,不过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陆守俨:“你真正看中的物件,到底是什么?”初挽笑了下,道:“在那栋房子入户门厅那里,有主人的挂画和烛台,因为年月长,那挂画和墙都已经发黄了。挂画看上去是普通印刷装饰画,所以没有人想着把它取下来,也没有人想着要买它。”陆守俨恍然:“那挂画别有玄机?”初挽道:“对,里面应该藏着一些有趣的东西,明天一早,我再过去一趟。”陆守俨:“那我明天陪你过去吧。”初挽:“你明天没课?”陆守俨道:“自从来了后,一直都忙,都没功夫逛逛,明天没课,作业也不多,正好陪你过去走走,我开车。”初挽:“好,那一大早就过去。”*******第二天,陆守俨开车,初挽跟着过去,美国的公路修得好,一路顺畅地往前开,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今天这边的气氛就和昨天不同了,昨天卖的东西还算有点档次的,今天就是仿佛捡破烂一样了。比如挂画,昨天最便宜还能几十美元,今天也许就十几美元了。十几美元依然卖不出去的,就一口气打包卖给旧货商店的店主,那价格自然就更便宜了。所以今天店里见不到那些收藏爱好者了,全都是一水儿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四处看着,随时等着下手。初挽别的没看,只要挂画,她问了价格,知道这边的挂画三五美元到三十美元不等。她先要了两幅画,一共十五美元,之后才随口问起门厅那边的挂画。那负责人一听,随便看了眼,道:“三美元。”这时候,一个白人老太太看到了:“三美元,这幅画还有这烛台我都要了。”初挽见此,道:“这是我先要的。”白人老太太皱眉,有些嫌弃,不过还是走开了。陆守俨问了问,当即掏出十八美元,将初挽手中的那两幅连同这幅一起付账买下。本来正常交易是有服务费和税费,不过陆守俨是现金,他们也就没被收服务费和税费。初挽将三幅挂画摞在一起,让陆守俨先拿上车,她自己再随便看了看。到底是没看到什么,她打算离开,谁知道刚走出去,恰好看到了孙雪椰和马克。大家走个正着,马克脸色不好,孙雪椰也蹙眉看着初挽:“初挽,你真是好计谋。”初挽:“计谋?”孙雪椰:“你故意的,故意让我们买吧?”初挽好笑:“你们有钱,自己想买,怎么叫我让你们买?我拿枪指着你们了吗?昨天我可是一败涂地,一件画都没捞着,都被你们抢了去。”孙雪椰微抿唇,打量着初挽,好像要看透她。马克没好气:“走吧,看什么看!”孙雪椰略低下头,忙跟着马克进去了。初挽见此,略等了会,果然,就听到里面马克正和负责人谈,说是他要一口气把这里的旧物都给打包要了,正在谈价格。虽然都是旧物了,但是各种零碎也不少,加起来也是一笔钱。初挽便不再理会,径自上了车。到了车上后,她拿过来那副挂画,仔细看了一番。陆守俨:“我看着这幅画就是普通的画,是藏在里面吗?”他知道胡慧云家画里面藏着名画,想来古今中外不外乎这些把戏了。初挽:“对,我昨天转了一圈后,也是偶尔注意到的,这幅画的画框应该动过手脚。”她试着用手掰,不过没掰开。陆守俨见此,径自接过来,拔出上面的钉子,于是画框便被揭开了。揭开后,里面就掉出来一张发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倒是还都在,不过有些字迹所在的纸页已经隐隐有了细微的小洞。初挽拿起来,隐约能辨认出,最上面是大字“gressjuly41776”,第二行是“THEUNAIOEEESOFAMERICA”,接着就是独立宣言正文。初挽对这独立宣言原版并不太懂,不过她隐约听说过,当时西方已经开始用一种叫做铁胆墨汁的墨水,这种墨水是用鞣酸溶液与硫酸亚铁做成的,优点是吸附性强,不过却腐蚀性强,眼下这份《独立宣言》应该就是用铁胆墨汁来写的,所以墨水痕迹已经开始腐蚀纸张本身了。而眼前这种腐蚀效果,必然是过了一两百年才有的效果。也就是说,无论眼下的这份《独立宣言》到底是什么版本,至少这是一份用铁胆墨汁写的,来自一百多年前的《独立宣言》。无论如何,这都是有很高的历史和文化价值的。她小心地将这页纸收起来,对陆守俨道:“功德圆满,我们回去吧。”陆守俨颔首,启动车子,却就在这个时候,孙雪椰和马克从房间中走出来。孙雪椰面上带着一些笑,显然他们谈得很顺利,她觉得她成功了,靠着重生捡大漏了。其实如果不是初挽的出现,孙雪椰的计划确实行得通。她把这些物件都买回去,必然能找到她想要的这份《独立宣言》。那她真就捡大漏了。不过现在么——初挽笑了笑,道:“他们有钱,让他们花去吧。”把买的那堆杂物翻遍了,也别想找到独立宣言,这还不气死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