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笑着点头:“也是最近突然有兴趣的,还不算入门,我看先生这里古钱币很多,收藏相当丰富?”弗莱门鲍姆先生道:“我确实收藏了一些钱币,年份丰富,如果初小姐有兴趣,可以看看。”初挽便趁机请教起来,那是发行于十九世纪的美国戈布雷希特银元,弗莱门鲍姆先生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这是美国铸币局在1836到1839年间铸造的银币,只发行了一美元的面值,不过这种硬币铸造量非常小,之后便停产了。我收藏了大概三十枚,你可以看看。”初挽又陆续问了十八世纪的鹰洋金币以及本世纪初旧金山造币厂的巴拿马太平洋圆形金币,显然她问题不少,颇有兴趣。因为还有别的客人,弗莱门鲍姆先生便将拿出来一整套的金币收藏盒:“初女士,你可以自己先看看。”初挽谢过后,便由弗莱门鲍姆先生的助理陪着,慢慢挑。那边弗莱门鲍姆先生和其它几位客人聊着书画,初挽就慢悠悠地看着,但是这里面并没有那件黄金板楔形文字,这让初挽有些失望。她也不可能直接问人家,更不可能把人家家里翻搅一遍,这样的话,她是很难从对方手中挖出那件黄金板了。现在翻看了一番金币,她也不好不要,只好挑了七八枚金币,估算着大概三万美金,好歹要了。她是想着,这样也能图个长久,没准下次再来,多聊聊,就能聊出来了。初挽确认了要买这几件金币后,助理显然对她态度马上就更客气了,之后助理找了弗莱门鲍姆先生,私底下和他提了提。这时候,其它几位客人都过去会客厅喝咖啡,看那样子,大家对弗莱门鲍姆先生藏品兴趣并不是太大——至少现在没表露出什么大兴趣。初挽想着,这对自己也是好事,如果别人也出手了,那自己的出手就不被重视了,那样的话,她进一步探索弗莱门鲍姆先生藏品的可能性就小了。结账之后,初挽又随意看了看,还是盯着钱币藏品那一块看,不过依然没什么收获,她心里多少有些沮丧,她只好随便看看。罗德里格斯正随意看着那边的画册收藏,弗莱门鲍姆先生助理便将那些画册整理了,这么整理的时候,初挽便看到,那边有一个略显陈旧的方形木制小盒子,而小盒子中贴着英文标签,赫然写的是“钱币金币收藏”。她隐约记得,根据后面的报道,那块黄金板楔形文字仿佛就是被收藏在这样的一个小盒子里。这时候,罗德里格斯也留意到了,他看了眼那木盒子,好奇地说:“这是什么?”助理从旁看到,笑着说:“这是我们先生早些年的收藏,先生可以打开看看。”罗德里格斯听了,便伸手就要打开。要知道,这黄金楔形文字的外形太奇特了,而罗德里格斯作为洛克菲尔德家族的顾问,见多识广,他如果看到了,就算一时无法确认这是什么,他也一定会问,会拍照下来,会拿过去请教别人,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一个看上去造型奇特的物件,这是一个艺术收藏家的天性!那样的话,这东西就会早早见诸于世人,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不可控了。依她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和美国这些财团大家族竞争,更何况这种消息还可能传到德国博物馆的耳中。如果自己已经到手了,自然有资本和德国博物馆谈判,但是如果根本没到手,她还想冲破德国博物馆的阻碍买下来,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初挽在这一瞬间,心思已经百转千回。这时候,罗德里格斯的手已经碰上了那件木盒子的扣手,即将打开那木盒子。她眼睛一扫,看到旁边的一个盒子,那是一个铁盒子,里面满满的硬币,她当即手指一动,那盒子“啪”的一声直接掉地上。铁盒子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果然罗德里格斯被打断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地看向地上的铁盒子。助理匆忙过来,初挽表示抱歉,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助理忙说没什么,他说是他们放得不好,客气地问起初挽有没有受伤,之后重新将铁盒子安置好。这么一来,弗莱门鲍姆先生也过来了,大家聊起来这边的藏品,话题被转移,看起来罗德里格斯也忘记了刚才的木盒子。初挽最后扫了一眼那木盒子,便不再看了。也许那里面是,也许那里面不是,谁知道呢,但她肯定不能看了,也不能问了。初挽特意问价了一件康熙青花瓷,物件还不错,弗莱门鲍姆先生报价十三万美金,这显然是贵了,太贵了。不过初挽仿佛浑然不知,对那青花瓷颇为欣赏的样子,并和弗莱门鲍姆先生略讨价还价,最后有些遗憾地放弃了,并且表示希望弗莱门鲍姆先生再考虑考虑。从弗莱门鲍姆先生家中离开后,回到酒店,聂南圭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今天没穿西装,竟然只穿了简洁的宽松白T和牛仔裤,他揣着兜,很轻松写意,笑起来凤眸中流光溢彩。初挽笑道:“你这身打扮真不错,让我想起以前。”聂南圭:“以前?我以前可不穿这个。”初挽:“我记得在你们家那个四合院的店里,你穿着很肥的喇叭裤,靠在那里,还挺好看的。”现在虽然衣着风格变了,但那种味道又回来了。聂南圭也想起最初,他掀起眼,看了眼初挽,才慢吞吞地道:“当时你可真是一个小骗子。”初挽:“我怎么了?”聂南圭:“坑人呗。”初挽听着,笑道:“你可别说我,让人家捡珠子的把戏,这可是你想出的招,你说你多损啊!”聂南圭便哼笑一声:“那还不是被你坑了。”初挽:“不打不相识嘛,过去的事咱们就不提了。”聂南圭:“说说吧,什么情况?”初挽:“先让我坐下喝口水,我们慢慢聊。”聂南圭见此,便带她到了一家还算幽静的咖啡馆,两个人坐下来说。初挽把事情经过都和聂南圭交待了。聂南圭听着,勾唇笑出声:“你行啊,竟然跑到人家家里摔盒子。”初挽叹道:“也没别的办法,你不知道,当时我看那个罗德里格斯要打开,我恨不得当场夺过来!”聂南圭摇头叹道:“这一次真是险,这位罗德里格斯涉猎颇广,他如果见到那物件,肯定会追根问底的,那估计咱们的心思全都白搭了!”初挽:“说得就是啊……只能急中生智了。不过现在怎么办,我肯定不能马上回去了。”聂南圭摸着下巴,眯眸琢磨着:“那东西到底长什么样?盒子什么样?”初挽便形容了一番,又给他拿来一些相似的图片:“瞧,和这个差不多。”放在掌心里很小的一长方形金子板,也不过四厘米长,两三厘米宽,但是上面篆刻了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聂南圭:“要不我设法再去试探下?”初挽略犹豫了下:“这里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对方查一查,未必不知道我们是朋友,都是中国人,又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家很容易联想到,你找个别的由头去,只怕别人也会怀疑到,反而容易引起猜忌。”聂南圭:“那你打算怎么着?”初挽:“我看他那别墅都挺值钱的吧,他这样的,怎么至于缺钱?就算置办产业孩子上学,也不至于吧?”聂南圭笑了下:“他们这种家庭,消耗也大吧,他好像在外面还有点风流债。”初挽微听着,也就不问了,反正她大概懂了,对方还是很需要一笔现金的。她想了想,道:“我和他谈的时候,倒是留了一个口子,今天买了三万块的硬币,又问价了一件康熙青花瓷,实在不行,我只能豁出去买那件康熙青花瓷,顺便把这块黄金板给弄到手得了。”不过那样的话代价就大了,她已经莫名买了三万的银币,如果再花十几万美元,最后如果能弄到黄金板也就罢了,万一弄不到,那可真是自己把自己掉坑里,多年打鹰被鹰啄眼。聂南圭:“实在不行,也可以敞开谈,我们出钱,要那一块板子,他自己留着的话,回头德国博物馆也不可能放过他。”初挽:“这是下下策了,人家既然一直保存多年,那肯定有原因的,一旦挑明了,这好事未必轮得着我们。”聂南圭无奈:“那你再等等吧。”**********Maddocks竟然又给她打了一次电话,问起她的情况,她就大致提了提。Maddocks:“你应该早点说,我对纽约很熟,在那边也有公寓,你可以过去住,不至于要住酒店。”初挽道:“我看鹤兮那里也挺忙的,不想太搅扰他,再说其实住酒店也行,不用自己做饭了。”Maddocks轻叹了声:“好,有什么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初挽答应了,一时问起来刀鹤兮,Maddocks却语焉不详的样子:“最近可能精神不好吧,估计有些累。”初挽想起上次刀鹤兮给自己打电话的状态,不免也有些担心,本想说过去看看他,不过想到他对自己家人生病的避讳,只好罢了。接下来两天,初挽也没着急,就那么慢慢熬着,反正也没别的事,就在纽约各大博物馆随便逛,这么逛着的时候,大致对纽约博物馆的藏品有了直观了解。她傍晚回到家会给家里打电话,和两个孩子说话。两个孩子好像终于过去最初那股“妈妈不在家”的兴奋劲儿,开始想她了,打电话的时候委屈巴巴又故作很懂事地问起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这让她有些不舍,想着还是赶紧回家好了。谁知道这时候,弗莱门鲍姆先生却打来电话,说起那件康熙青花瓷,表示这价格可以稍微让一让。初挽一听,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当即表示可以好好谈。弗莱门鲍姆先生的意思本来是过去某处画廊谈,不过初挽表示还想看看别的物件,弗莱门鲍姆先生自然欢迎。这一次因为只有初挽过去,事情就简单多了,初挽先就那件瓷器讨价还价,最后初挽希望八万美金,弗莱门鲍姆先生坚持九万美金,双方寸步不让。这时候,初挽问起来,能不能送几个金币,弗莱门鲍姆先生痛快答应,让他挑选。初挽大致看了看,再次看到了那个木盒子,她便随口问:“请问这是什么?”弗莱门鲍姆先生:“这是一个小金牌。”初挽:“金牌?”弗莱门鲍姆先生略犹豫了下,才道:“这是我以前在德国得的,从一个苏联人手中换到的,据说这是中亚述时期的金板,是记载国王图库勒提尼努尔塔一世事迹的,倒是很贵重。”初挽听他说得含糊,越发疑惑,看来弗莱门鲍姆先生对这黄金板的来历了如指掌,那为什么并不重视的样子?她便好奇地道:“竟然是这么贵重的物件,我能打开看看吗?”弗莱门鲍姆先生:“当然可以。”初挽便打开来,打开后,却见那黄金板竟然金灿灿的,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楔形文字。初挽:“这么小的一块黄金板,竟然篆刻了这么多的文字,太让人惊叹了。”弗莱门鲍姆先生:“是,非常棒。”初挽听着这语气,越发疑惑,感觉弗莱门鲍姆先生仿佛有些心虚,他好像没什么底气。她的视线快速掠过一旁的“钱币收藏”等字样,心里便突然泛起一个想法。要知道之前,这个木盒子一直被随意放在那些画册旁,看起来弗莱门鲍姆先生并不重视。现在他又是这样的语气,是不是说明,他并不认为这是一块真正的黄金板楔形文字,他认为是后世高仿品,所以才不拿这物件当回事?虽然是纯黄金的,但是一盎司黄金也不过三百多美元,就算加上工艺好了,现代工艺仿造的话,这么一块小金板算下来顶天不超过两千美金。她当下有心试探,故意道:“那弗莱门鲍姆先生考虑出售这件吗?”弗莱门鲍姆先生略蹙了蹙眉,才道:“如果价格合适的话,可以考虑出售。”初挽:“哦?这样的黄金板,价格要多少?”弗莱门鲍姆先生试探着开价,开价十二万美金。初挽听着,明白自己没猜错。这如果是真正的中亚述时期金板,自然是非比寻常,要知道全世界都不止十块,这甚至不是钱的问题。从弗莱门鲍姆先生并不是太有底气的开价中可以看出,他并不认为这是正品。在他心里,这是一个高仿品,他当年在德国是被苏联士兵骗了,但是因为这块金板和过去他的经历相关,他也不太舍得就这么卖掉,所以干脆把它当做硬币藏品随意收纳起来了。初挽有了这个猜测,便试探着砍价,直接砍到两万美金。弗莱门鲍姆先生显然不高兴,不过也并没有恼的意思,初挽见此,明白他果然认为是赝品!这下子好办了,初挽又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大家把价格谈到了五万三千美金。至于那什么康熙青花瓷,当然是不买了,那么贵,坚决不买了。初挽和弗莱门鲍姆先生交割过后,告别了弗莱门鲍姆先生,带着那黄金板楔形文字离开。她到了酒店后,拿出来仔细品鉴一番,这玩意儿实在是做得精致小巧,上面刻满了由小三角形和直线组成的抽象表意符号。上面的文字看上去并不是篆刻的,而是用什么坚硬棍类压制出来的,这使得文字看上去有些直愣愣的。她正这么看着,就接到电话,却是聂南圭。电话一接通,聂南圭便迫不及待地问:“拿到了吗?”初挽笑:“拿到了。”谁知道聂南圭下一句却是:“花了多钱?”初挽:“五万多美金。”她以为聂南圭会为之狂喜,谁知道并没有,他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才道:“前面硬币三万美金,这次五万多,那就是八万多美金?换成人民币就是三十多万。”他长叹了一声:“也还行吧……”初挽疑惑:“你这是什么语气?怎么了?”聂南圭声调很无奈很无奈:“这不是这两天我一直打听这方面的消息嘛,结果今天得到一个消息,这位弗莱门鲍姆先生在早些年曾经咨询过纽约一位顶尖的艺术鉴定家,对方鉴定认为这是赝品!”初挽:“啊?”聂南圭:“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么一说就完全说得通了,因为是赝品,所以弗莱门鲍姆才轻易撒手了,不然他肯定抓着不放,哪至于留给你。”初挽默了下,道:“那我再研究研究吧。”聂南圭:“我过去和你一起看看。”初挽:“好。”挂上电话后,初挽再次仔细地研究过这件黄金板,这东西太生僻,她一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想着,回头可以拿回国找国内西亚方面的考古专家看看了。聂南圭很快就到了,他看了一番后,道:“我觉得不像是新仿的,但这种物件,我们都不懂,说不好。”初挽:“是吧,我也觉得不像是新仿的,我看到过古埃及的黄金冠,那个成色和这个很像。”聂南圭也赞同,当下两个人商量着,带着这物件过去聂南圭店里做一个X射线荧光光谱法,事不宜迟,两个人直接赶过去。因为做的是便携式,速度也很快,不过几个小时功夫,结果就出来了。等看到结果出来,两个人都有些意外。这确实是来自三千多年前的物件,但是很神奇的是,这黄金板中含有的镍与钴的比例和陨铁完全一样,甚至里面还有一些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元素,那都是陨铁中才能发现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番:“所以这是一块特殊的黄金板,是当时的中亚述用陨铁和黄金打造的?”初挽:“估计吧。”她一时想起那维京剑来,不免记起陆守俨的猜测,突然开始觉得,他猜得还挺有道理的,天外飞来的陨铁就是当时维京人的屠龙刀材质吧。甚至可能有一个这样的传说,流星划过,陨铁降临人世间,必然改朝换代,有一个被天神祝福的英雄横空出世,找到陨铁,锻造神剑,一统天下……聂南圭看她在那畅想,无奈挑眉:“算了,先收起来吧,总之八万多美金得这个,也不亏了。”初挽:“那是自然。”再说还有那些金币呢,她也不着急卖,打算先留着,收藏几年,未必就不能翻倍呢。**********回到家后,初挽抱着那黄金板楔形文字,总算松了口气,之前她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来个劫匪给她抢走,现在到家了,看到陆守俨,顿时踏实了。两个小家伙看到初挽回来,自然高兴,陆守俨也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两个小家伙现在看到妈妈特别喜欢,非得抢着挨着妈妈,还差点打起来,希同揪住梦锦的衣服,梦锦揪住希同的头发。被揪住头发的希同开始都愣了,之后反应过来,扁扁嘴,委屈地哭起来,初挽看着这希同,只觉得又可怜又好笑,不过只能勉强忍住笑,赶紧当个和事佬,为两个小家伙调解官司。陆守俨抱住梦锦,进行思想教育,初挽搂着希同,抚慰一下可怜的小家伙。希同委屈巴巴地搂着初挽的脖子,一双泪眼指控地看着梦锦:“梦锦打我,疼——”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应景地抽噎了下。初挽看着这可怜儿子,真是想笑,不过努力忍着,用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不疼不疼,妈妈抱抱就不疼了。”梦锦见此情景,先发制人,“哇——”地一声哭了:“哥哥打我,呜呜呜,哥哥打……”这可把陆守俨心疼得不轻,赶紧抱着哄啊哄的,又不知道低头许诺了什么,总算哄得自己宝贝女儿不哭了。等了结了两个小家伙的官司,让他们言归于好,大家重新坐下来吃饭。初挽看好几个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好奇,微歪着身子,低声问陆守俨:“是不是特意给我做的?”陆守俨:“是。”说着,他用公筷给她夹了菜:“我看你最近费心费力的,看着瘦了,多吃点,补补。”初挽抿唇笑道:“你就总觉得我瘦。”陆守俨:“难道不是吗?”初挽眼神扫向他,别有意味地反问:“你之前怎么说的?”陆守俨的神情顿时有片刻的凝固。他挑眉,低下头。之后,初挽便感觉,自己的脚被踢了一下。不太用力,但确实很扎实踢了一下。她拧眉,看过去。陆守俨看都没看她,正用公筷给两个孩子夹菜,哄着他们吃。初挽见此,也就自己吃饭。等吃了好一会,陆守俨看两个孩子正专注对付着手中的勺子,他才微俯首下来,声音沉沉地在她耳边落下:“以后,当着孩子的面,不许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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