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师古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已经侍奉三朝的老臣,本身就有极好的涵养,此刻也接近破防。 偏了! 都偏了! 他跟陛下精心定下的计策,结果却是这样。 朝议众臣求和之声如潮,去年战败之时可都没到这种程度…… 很明显是宣扬过重,过于夸大元武帝的厉害,才造成这种恐慌。 这就是激励过渡的恶果。 见得陛下面色难看,庞师古又大声道:“正是因为大宁皇帝可恶至极,若是其攻战而来,才会造成生灵涂炭,因此我等必须凝心聚力……” “陛下不远万里前去求和,却被大宁皇帝拒之,甚至连其面都没有见到,再派使臣又有何用?” “还请诸位摒弃求和之心,当前要务是发展民生,积蓄国力,放手一搏,绝地反击!” 庞师古话音落下,立即起了一片议论之声。 “宰相大人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失偏颇,先皇在位,我梁国何其强大,最终结果如何?” 有朝臣当即质问道:“宰相大人可曾外出,可曾见得我梁人苦难?” “汴京何其繁华,而今又是何等凄凉,这难道不是战争之害?” 朝议已成了辩论大会。 庞师古又开口道:“是大宁不接受我梁国求和,而不是我们不求和,陛下亲自前往又有什么结果?” “更何况,陛下已采取休养生息之策,又何曾有攻战意图?” 他费尽口舌,却根本没有人能听得进去。 他们只知道,当大宁军队进犯时,就是生灵涂炭! 他们不想死,他们想活! 见得到了这般难以收场的地步,朱桢压抑着怒火,大声道:“退朝!” 朝议就在这种氛围中结束。 回到内廷,愤怒之下的朱桢直接将龙案上的奏章都清到了地上。 不止是愤怒,还有悲哀。 前路迷茫,梁国又将何去何从? 自回到梁国,朱桢就投入到政务之中,地方糜烂,朝廷想要尽力恢复生产农耕,在他离京之后,这些要务都由宰相庞师古操持。 庞师古殚精竭虑,可并没有什么进展。 两国好像陷入恶性循环。 劳动力缺失是主因,曾经穷兵黩武的恶果已开始展现,为筹军备,大炼钢铁,当时农具铁器全部回炉,关键是炼出的都是废铁,根本不能用于武器。 梁军在战场上大败,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武器不行。 跟大宁相比差的太多,几乎是一碰就裂。 而今农具缺失,铁器全无,战争为运输军需,从民间征用耕牛,战败之后,这些耕牛马车也不知去了何处…… 这个国家的溃败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是彻底毁了根基,即使贤明如庞师古这般的宰相,也无法一时挽回。 需要时间! 宰相庞师古给出的期限是至少十年,恢复基本生产耕种,再有十年,恢复到战时,至于恢复到巅峰,至少需要三十年!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三十年的时间很短暂,可大宁绝不可能给他们三十年的时间…… 如一座大山压在朱桢的身上,压的他都喘不过气。 “还请陛下稍安,不必过于急躁……” 庞师古开口道:“而今朝臣还没能明白陛下苦心,至少我们扰乱敌军之策已经奏效。” “大宁皇帝本为藩王造反,也因此对贵族成见严重,战争胜利,将士们自想得到封赏,可大宁皇帝并不愿意,我等散播,使得大宁军心动荡,自是很快就能见得成效,到时风向自然扭转。” 庞师古把地上的奏章一本本的捡起来。 他腰身佝偻,头发花白。 宰相也老了。 他还能坚持多久? 而我又能坚持多久? 朱桢深吸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他是大梁皇帝,他要让梁国重回巅峰! “陛下!” 正当朱桢恢复平静之时,有朝臣匆忙走进。 “陛下,汴京百姓请谏,请陛下派出使团出使大宁,向大宁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