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哈伯是拒绝的,心知躲在车里有车皮挡子弹,哪还能有点生的希望。
可眼下走到外面,到处都是子弹,甚至还有剧烈的爆炸声,实在是过分危险。
当人失去某种感知器官后,剩余的感知会比常人加强许多。
尤其是戴上头套后,哈伯失去了视觉,听觉和味觉变得相当敏感。
血腥味,土腥味,火药味,烧焦味……
以上的这些一浪浪冲击着他的感知器官,死亡的威胁不断加大。
恰在这时,身边居然有爆炸声响起,冲击波掀起的土屑直接洒了他一身,顿时就感到下股一阵温热。
此时的哈伯终于是撑不住了,对于死亡彻底妥协,趁势倒在地上,决定直接不走了,反正也是死,还不如早死,也能少一些无谓的挣扎。
决定了,就算那个强壮的日本人再推搡自己,哈伯也不准备走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身边的那个日本人似乎没了动静,壮着胆子在地上摸摸索索半天,最后居然从碎土里摸出半个手掌起来。
“这……这人死了?”
随即哈伯心里涌出巨大的喜悦感,挟持自己左右的日本人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自由了?
可这份喜悦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耳边不时响起来的枪声证明这件事还没完结,裤裆里的潮湿告诉他仍有生命危险。
从死到生,再到现在的死,哈伯心里真是没有一丝希望了。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年轻人爬到他的身边,用着粗糙无比的德语喊道:“请问你是哈伯教授吗?”
哈伯破罐子破摔,躺在地上摆尸,不做任何回答。
年轻人也不生气,看到哈伯还被头套捂着,直接把头套去掉,并且顺手把哈伯手上的绳割开,再次询问道:“请问你是哈伯教授吗?”
尽管身上已经彻底没有了什么束缚,但此时的哈伯已经哀莫大于心死:“对,我就是,赶紧给我个了解吧,更好送我去见我的妻子。”
不料这人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哈伯的意料,激动道:“太好了,你真的是哈伯教授,我是你的老朋友,来自东方国家程诺的部下,过来营救你的。”
“老朋友……东方国家……程诺!?”
随着每一个字的蹦出来,哈伯眼里的光彩就增加一分,到了最后重新焕发生的希望后,哈伯紧紧地抱着年轻人的肩膀:“你说的可是真的?我的朋友程诺教授真的来派你接我了?”
年轻人连连点头:“准确的来说,不是我,而是我们,是程教授派我们来接你了。”
听到这话,哈伯连忙起身,想坐起来往周边望去。
可还没等他看上几眼,立马被年轻人给摁回去了,警醒道:“哈伯教授,这里是战场,到处都是子弹,贸然起身非常危险,而且日本人已经开始增援了,我们现在很危险。”
如今有了生的希望,哈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紧张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做,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年轻人似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定,几个呼吸过后咬咬牙:“程教授,你看这样吧,我们俩现在所在的位置日本人还没有发现,待会儿我站起来袭击他们,用火力进行压制,然后你勐往海边跑,那里有我们的船进行接应你。”
看着对方脸上的真挚,哈伯语于心不忍:“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
年轻人露出一口大白牙,在满脸污渍的衬托下,显得整个人都很不一样:“我?我当然没事了,程教授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营救你回去,你上船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受这情绪感染,哈伯红着眼:“不行,日本人的火力这么大,你们很危险。”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一句话,他们俩不远处又响起一阵巨大的轰炸声,耳朵里面都被卷进去了土屑。
摇摇头,把头发上的土甩下来,哈伯大声道:“你看看,留下你们基本是有死无生。”
年轻人朝外面吐了一口吐沫,认真道:“这个我们习惯了,如果没有做到成功营救你,那我们的队友才是真正的白白牺牲了。”
说完这话,年轻人没有再给哈伯反驳的机会,直接起身对着日本人进行还击,并且边打边往旁边引。
这一幕看得哈伯整个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实在是没想到对方为了救他,直接要舍弃自己的性命,甚至看到他还没挪动,直接出声怒喊。
“跑啊,快跑啊,这才是对得起我们!”
一瞬间,哈伯感觉整个时间都慢了好多,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勇气,勐然从地上起身,朝着海边跑去。
“这次的逃跑,我不是为了个人苟活,而是不让那些小家伙们牺牲的没有价值,为了他们,我要活下去,不!是一定必须得活下去!”
短短的百十米路,哈伯几乎迸发出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力气,用尽全力朝海边跑去。
正如年轻人所说,那里真的有一辆小船等着他,上面放好了各种地图、罗盘以及足够多的食物和水,甚至还有一名水手在那里等着他。
报上姓名得到验证后,很快就要驾船离开。
此时的哈伯还抱有一丝希望,紧紧拉着水手的胳膊:“就我们两个吗,为什么不去接那些勇士?”
水手只是轻轻地推开他,依旧按计划发动船只:“勇士?在我们中国人眼里,还有更深一层含义,那就是死士,有死无生,能救到你,他们就可以牺牲。”
哈伯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为……为了我,这……这值得吗?那可都是……是年轻人啊?”
水手轻声道:“值得。”
说完这话,直接毅然决然开动船只,朝着大海深处驶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陆地,以及不断增援过来的日本人,不断倒下的死士,刚才的拼死救他的年轻人也没了踪迹,显然已经凶多吉少。
而这个过程中,哈伯心中“程诺”一词的份量不断拉大。
上帝什么的,能救我吗?
不能,但是程诺能!
程诺就是我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