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晏目光控制不住的落在了明珠身上,一双眸子好像盛满了细碎的宝石,剪剪秋水,脸上的笑容好像青山空碧,宛如优昙花,芬芳洁白,与记忆中那夜色下的面容慢慢的重合起来,想起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已经有些破旧的荷包,突然就恍惚了一下。
经书里说:优昙花者,此言灵瑞,天花也,三千年一现。他曾见过优昙花开,这种美丽的花朵只短暂一现便脆弱枯萎,道晏目睹着花开花落内心全然没有一丝波动。然而现在,他只觉得平静无波的心跳的有些快有些慌。
明珠看着这个年轻和尚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只觉得似曾相识,随即恍然想起,自己来京城途中,遇到的那师徒二人,那个生病了的年轻和尚的眼睛就是这样的淡然无波,带着看穿世俗的透彻。
放下手中拽出来的枯草,道晏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十分悦耳空灵的嗓音,带着一股洗涤人心的力量。
秦晚柔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道晏,她是知道安郡王邀请道晏来王府小住,只是她一直住在内宅,希望这几位不要见怪,或者借题发挥。
轻吸了一口气,忙向明珠等人轻声解释:“这位师父名唤道晏,是在镇国寺挂单的苦行僧,与王爷是知己。开府后,王爷请道晏师父小住些日子。”
明珠看到这道晏和尚安静淡然的站着,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到来而露出什么局促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有大师风范。
“不碍事的,相逢即是有缘嘛!想不到四哥竟然会与和尚成为莫逆之交。”宣平公主鼓起勇气大胆的盯着道晏和尚瞧,不知道该怎么诉说自己的现在的心情,只越看就越觉得心里荡漾着欢喜的滋味。
这个时候阿福急匆匆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样子,乍见到太子妃和几位郡王妃竟然与道晏和尚撞见了一起,忙向几位行礼,才说:“主子请道晏大师前去书房。”
秦晚柔略带着点憋屈的看着明珠,她的身份最高,若是明珠不发话,场面,自己也不敢做主的。她是侧妃,安郡王命她来招呼这几位的时候,用的字眼便是伺候!
明珠朝着阿福点了点头:“既然四弟相邀,我们就不打扰大师,请自便。”
道晏和尚朝着明珠等人又念了一声佛号,目不斜视的跟着阿福离开了菊园。错身而过的时候,宣平公主的目光一直都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有些失望,这呆和尚并没有主意到自己,说不准是因为几个嫂嫂在,他才不敢看的。
菊园草木枯败,还带着荒凉之气,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几个人都觉得并没有什么意思,倒是宣平公主显得很兴致高昂,秦晚柔轻声的询问几个贵人的意思,又领着她们回到了花厅。
先前的茶水点心已经撤了下来,重新端上新做的来,明珠懒懒的,并没有什么兴致说话,方才的时候,她瞧着宣平看那个和尚的目光,很不对劲,带着情窦初开的雀跃春色。
那样大胆热烈的眼神,谁都忽略不了。宣平贵为公主,接触的男子只有自己的皇兄,也难怪会对这么一个和尚起心思,这道晏和尚的长相,实在算是太惹火了些。
说不准只是宣平公主一时兴起,过些日子心思淡了,也就抛到脑后去了。明珠抬头看着宣平公主,她趴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似乎是在想什么,脸上挂着笑容显得十分光彩夺目。
用膳的时候,宣平公主看着几个哥哥一同进来,却没有见到道晏和尚,她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似乎是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宣平毫无掩饰问起自己的兄长:“四哥,方才我们在菊园遇到的和尚呢?”
安郡王倒是不意外这个妹妹会问这样的问题,在他眼中,宣平公主从来都是活泼机灵的,只当她是觉得这个和尚有意思才问,就笑着说:“他可是斋戒的和尚,怎好与我们一同用膳,厨房特地做了素斋给他。”
听他这么说,宣平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逼着自己的哥哥叫个和尚来与他们一同用膳吧,整个人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明珠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宣平的婚事自是有宣元帝做主的,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她跟殿下提一提这事儿。膳厅摆了两桌席面,中间隔着屏风,男女分开坐下,便有侍女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秋季螃蟹肥美,最先抬上来的是肚大脐圆的蒸螃蟹,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整套蟹八件,可以自己动手拆着吃,也可以叫侍女拆好了吃蟹黄蟹膏蟹肉。
李怀恩绕过屏风过来,就看到明珠刚刚掰开了螃蟹壳,忙说道:“娘娘,殿下特地叫奴才来说,螃蟹性寒,娘娘只能拆两只尝尝味儿,配着热热的烧酒吃最好。”
“我知道了,你叫殿下先吃些热汤,空腹用酒对身体不好,也别顾着自己高兴,尽给弟弟们灌酒。”明珠也叮嘱了李怀恩两句,明明就隔着一个屏风,偏偏还叫人来传话,这举动明明矫情的很,却叫明珠心里很熨帖。
旁边伺候的侍女听到李怀恩的话,忙烫了一壶合欢花酒,斟了一小杯放在明珠旁边。
其他几个王妃听着这些话有些不是滋味,神色带着点复杂,若是太子想要假装恩爱给旁人看,也太周到了些。她们三个,除了时郡王成婚多年,白诗和史寄情两人都是新婚燕尔,正值浓情蜜意的时候,却也不见这样细心周到的对待。
几个郡王爷看着太子听了李怀恩的话语,连连点头的样子,只觉得好像被秀了一脸,只隔着道屏风而已,叫李怀恩来来回回的跑,至于吗?
太子先叫侍女舀了一碗清炖当归羊肉汤,脸上惯来淡然的表情就多了点炫耀的意思,语气颇为无奈:“娶了妻子都是这样,管东管西的,连喝酒都不能尽兴。”
要不是太子脸上的浅笑实在有些得瑟,同桌的人都几乎要相信他说的话了,要不是他自己惯出来的,皇宫里哪个敢管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