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缪把人的看法和做法之间的矛盾,称之为“隐遁”。“隐遁”正是希望的意思,对得起的意思。
不是为生活本身而生活,而是为某个伟大的理念而生活,让理念超越生活,使生活变得崇高,给生活注入意义,任理念背叛生活。
荒诞的藩篱
加缪认为,如果一种思想极其深刻,它无需被表达出来,它存在于人的所思所做的习惯当中。即使人对此全然不知。
作为一个人,我们很可能真的永远认识不了,总有些不可制约的东西会把握不住。
我们只能从一个人的行为,一个人的经历来归纳总结他们。就算是非理性的情感,我们也能够界定。但我们不可能把握住一个人的全部。同一个演员,即便看过一百次,也不一定对他会有更深的认识。不过,假如把他扮演的角色归总起来,归总到他演的第一百个角色时,我对他就稍有认识了。
归纳推断,这是一种分析的方法,不是认识的方法。这就像一本书最后的篇章已经体现在最初的篇幅中,但我们只凭书前的篇章无法体会到所要传达的东西,只有通过整本书的归纳推断来最后体会到那种感觉。从这一点来说,我们是通过对不同表象的总结,来体会最终的感觉,最终的氛围。这就是在荒诞的基础上传递的:所要传递的东西即使一点不变,你前后所体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同样,天天过着没有光彩的生活,时间载着我们走。但总有一天必须载着时间走。
古人说“三十而立”,人终有那么确认或承认自己到了而立之年的时候。这意味着人肯定了自己青春的流逝,同时也意味着在整个人生时间线上有了自己的定位。在加缪看来,这表明,人属于时间了。人意识到他终将跑完这条时间线。他期盼着明天的到来,可从人生存的本性来看,他本该摒弃明天。这种矛盾,就是荒诞的一种。
世界的厚实和奇异,就是荒诞。
千百年前,我们赋予世界形象和图画。而现在,我们想要千百年前这种理解世界的手段就力莫能及。同样,我们可能几个月前还和一个朋友走得很近,可再次重逢却形同陌路。这就是一种荒诞。自己照镜子,突然看到有陌生人朝我们走来,或在我们自己的相册里重新见到亲切而令人不安的兄弟,这还是荒诞。荒诞不能被确切定义,它是本来就存在的东西,一种感受。
加缪列举出三种可能性:
①因为,肯定一切都是真理,等于肯定对立面的肯定,其结果等于肯定我们自己的论点是谬误(因为对立面的肯定不容我们的论点是真理)。
②但,假如说一切都是谬误,这种肯定也是谬误了。
③假如宣称只有与我们对立的肯定才是谬误,抑或只有我们的肯定才不是谬误,那么我们就不得不接受无数真的或假的判断。因为谁提出真的肯定,等于同时宣布肯定就是真理,照此类推,以至无穷。
我永远是自己的陌路人。
假如我试图把握我所确认的这个我,并加以定位和概括,那么这个我只不过是一掬之水,会从我的指缝流走。对于自己存在的确信和这种确信想要赋予的某种内容,两者之间永远会有偏差。就像我们不可能仅凭“自我定位”或者“别人对自己的定位相加”来确定这就是全面的我。
同时,荒诞是一种激情。人因为有了忧虑才会有恐慌,这恐慌是转瞬即逝的,一旦人认识到自己的这种恐慌,便成为焦虑。焦虑慢慢发酵,烦恼应运而生。
哲学的自杀
荒诞感奠定了荒诞概念的基础。加缪通过汇集一些智者的著作来发现他们结论所具有的共通点。
假如我看见一位持白刃武器的人攻击一个持机关枪的人,我将断定他的行为是荒诞的。说他的行为荒诞,是根据他的动机和等待着他的现实之间的不成比例来断定的,是根据我看出他的实际力量和他企图达到的目标之间的矛盾来断定的。
婚姻、挑战、怨恨、幽默、战争与和平......其中任何一点都可以与其他任何一点进行比较。由此,对于荒诞的感觉产生于比较之间。但荒诞的感觉并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方,它是在比较中所产生的人的一种感受。或者说,荒诞是局外人。
这里必须强调的是,荒诞只能是个前提,不能把它当作工具。荒诞是唯一的已知数。我们的目标是为了和谐荒诞。不能把荒诞当作一种工具。例如,介入一个问题,不应该用解决问题本身去回避问题的某一项。同理,不应该让荒诞当作挡箭牌去逃避荒诞的某一个问题。
有人会说,既然荒诞不可能被完全消灭,那为什么还要去反抗荒诞。这正是加缪所厌恶的观点:人会把压迫他们的东西神圣化。想要在剥夺他们的东西中找出希望的依据。
不同于雅斯贝尔斯认识到荒诞性而不去解决问题,加缪强调不要把荒诞变成神明。
“唯一真正的出路恰恰处在人类判断没有出路的地方。否则我们需要上帝干吗?我们转向上帝只是为了得到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至于可以得到的,世人足以对付得了。”——谢斯托夫
证实荒诞等于接受荒诞。谢斯托夫没有意识到荒诞是人通过比较权衡得出的感受的产物。他仅仅是把荒诞全部压到了天平的某一边,从而破坏了平衡。所有东西都有自己的范畴,包括理性。从另一种方面来看,荒诞其实是人们解决问题得出的答案。你想,荒诞感是理性与非理性之间比较的产物。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比较,是因为我们现在的理性是有限的。即使我们的理性不断地发展,它还是会有非理性这个对比物。因为非理性是不断再生的,而理性虽然是在发展,但其依旧还有尽头。
我所缺乏的是兽性,因为兽性也是人类命运的组成部分……总得给我个兽体呀。
哦!尤其在少年时期,我是多么想望成为男子汉哪,哪怕六个月也好……我所缺少的,其实是个躯体,是存在的体貌状况。——克尔恺郭尔·《日记》
克尔恺郭尔显然并没有平衡荒诞。他认为绝望是一种罪孽的状态,绝望不是事实。而这种罪孽意味着远离上帝。但加缪认为,荒诞是与上帝不搭界的罪孽。荒诞重要的是要生活在其中。
理性是否就是一种永恒的氛围。
人们所认为的理性是单向的。胡塞尔认为“真的东西自身是绝对真的;真理是单一的;与其本身相一致,不管感知者是何方生灵:世人,魔鬼,天使或诸神。”
可加缪认为理性只是一种思想的工具,它并不是一种思想。胡塞尔把理性当作没有边界的产物,可如上述所说,如果理性真的没有边界,那就不会有理性与非理性之间的对立。荒诞作为二者对立的感受又怎会产生?所以,理性只是一种对比工具,思想的工具,荒诞则是确认过自身界限的清醒的理性。
问题在于必须知道人们是否可能凭荒诞而活着或是否逻辑要求人们因荒诞而死亡。
荒诞自由
加缪对荒诞人的解释:
荒诞人在人生道路的某个阶段是受到怂恿的。不乏宗教,不乏先知,甚至不乏神明。世人要求荒诞人跳跃。他所能回答的,只是不太理解,只是事情并非显而易见。他光想做自己心知肚明的事情。人家硬对他说这叫傲慢罪,但他不懂罪孽观;还对他说也许地狱已在尽头,但他没有足够的想像力,无法给自己描绘这种奇特的未来;又对他说,他正在失去不灭的寿命,但他觉得这无关紧要。人家很想让他承认罪过,可他觉得自己是无辜的。说真的,他的无罪感是无法修理的,仅此而已。正是这种清白使他无法无天。因此,他严以律己,仅仅凭借他所知道的东西生活,眼见为实,随遇而安,不让任何不可靠的东西掺和。人家回答他,没有任何东西是可靠的。但至少此话是可靠的。于是他与这份可靠性打交道:他渴望知道是否可以义无反顾地生活。
生活正是因为没有意义而过得更好。假如知道命运是荒诞的,人是否还会选择去经历?如果我们意识到荒诞的存在,就意味着我们能够正视荒诞。
荒诞只在人们与其疏远时才死亡。这样,唯一前后一致的哲学立场,就是反抗。
那自杀就是反抗吗?其实不然,甚至说自杀是反抗的反面。
荒诞就是死囚的鞋带,处在死囚临终思想的尽端,因为死囚行将眩晕坠落,对一切视而不见,偏偏瞥见近在咫尺的鞋带,故而自杀者的反面恰好是死囚。
自杀者认为:
活着→荒诞存活→为了摆脱荒诞→选择自杀→与荒诞同归于尽。自杀者没有意识到荒诞根本是解除不了的,自杀者是最后是为了荒诞而死,或者说他最后的思想就是荒诞。自杀者没有意识到荒诞把他引向了死亡。他本意是摆脱荒诞,最后却按照荒诞的旨意行事。上面说过:“荒诞只在人们与其疏远时才死亡(当然这里的死亡并不指荒诞消失,是荒诞的影响)。
死囚并不想要死亡,如果意识到死亡而拒绝死亡,那就逃脱自杀了。死囚并不是带着荒诞去死的。
人心中一切不可制伏和充满激情的东西都朝着人生的反面激励着人的觉悟和反抗。重要的是死得很不服气,而不是死得心甘情愿。
总的来说,荒诞起到了激励的作用。人意识到荒诞只要存在,就不可能获得永恒的自由。于是,人就更会珍惜当下,进而行动。剥夺希望和未来意味着增加人的不可约束性。
简单地看问题。对于两个寿命相等的人,世界始终提供相同数量的经验。我们必须对此有所意识。感觉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反抗,自己的自由,感觉越多越好,这就是生活,生活得越充实越好。
现在,重要的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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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西西弗的神话
《西西弗的神话》(LeMythedeSisyphe)是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一部哲学随笔集。这是一部哲学随笔集,原书的副题是“论荒谬”。阿尔贝·加缪,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这本加缪随笔集汇集了作家的四篇文章——《荒诞推理》、《荒诞人》、《荒诞创作》和《西西弗的神话》。《西西弗的神话》篇幅最短,但却是一篇提纲挈领、体现加缪思想要义的文章。他指出:“西西弗是荒诞英雄。既出于他的激情,也出于他的困苦。”“在他离开山顶的每个瞬息,在他渐渐潜入诸神巢穴的每分每秒,他超越了自己的命运。他比他推的石头更坚强。”其他几篇长文,实际上是从各个侧面充分阐述和充实了加缪的这些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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