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死”字,夏荷脚下一顿。
阿池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姑娘对谢凤安的后宅不在意,她却不能不替姑娘在意,青莺手巧温顺,被伯夫人看重,却突然落得一个被发配庄子的下场,夏荷从中得了利,自然也是最有可能动手脚的人,再联想之前做衣服的时候夏荷提起青莺就哭了,阿池心中越发笃定。
她家姑娘让她做好这庄子里的大管家,她自然要处处为姑娘分忧,夏荷此人掐尖要强,之前不知道被崔锦娘挑唆着给姑娘添了多少麻烦,要是能借着青莺将其压制住,也是她不辜负姑娘的期待了。
两人进了偏院,就闻见了一股药香气,阿池说:“这是之前那个土郎中开的方子,给青莺止疼的,郎中说青莺现在既不能活血又不能止血,只能提着一口气让她硬熬着。”
说话间,房内有人掀了帘子出来,手里端着一盆脏水。
是腰间还挂着剑的图南。
看了夏荷一眼,图南对阿池说:“我刚给她擦洗了身子,现在要去给姑娘做饭,你们费点心,青莺……现在身子上着实不堪,别被吓着。”
夏荷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阿池与图南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像是银光闪闪的绣花针,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夏姨娘,青莺就交给你了。”
阿池掀开帘子,将夏荷让进了房里,让她独自去面对自己失落已久的良心。
自己则转身走到院角对烧火的小丫鬟说:“警醒些,夏姨娘和青莺说的话你仔细听了记了再告诉我。”
出了偏院,她却正遇见了等在那的图南。
“你不是要去给姑娘做饭?”
“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图南抱着剑,倚着墙,颇有几分像是话本子里的好汉,只不过她生得眉目秀致,乍一看仿佛更像是乔装好汉的小家碧玉,也只有真动起手来才让人惊觉她果然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看着阿池,她的神色有些深沉:
“你觉不觉得姑娘和从前不一样了?”
阿池还以为图南是要跟自己说什么要紧的,听这话,她摆了摆手:“姑娘伤了身子,从前的事都记不得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听见阿池这么说,图南轻轻皱了下眉头,眸光微微闪动,她又问阿池:“不记得了,是不记得什么?”
图南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姑娘看着青莺的神情。
她家姑娘虽然……也仍是个自己身在困顿还会为别人苦楚而奔波的纯善女子,怎会用那般淡漠无情的眼神看着一个被残害至此的无辜之人?
回来的路上,她的马背上驮着青莺,看着姑娘策马驱赶那几个破皮。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旋不去。
她家姑娘究竟是丢了记忆?还是丢了心?
阿池看着图南的样子,低头一笑:“我倒觉得姑娘如今也挺好的。”
图南正要反驳,却听阿池叹息似的说:
“七年了,姑娘不曾有一日像如今这般痛快。”
“图南,我知道姑娘私底下吩咐你做了许多事,姑娘不说,我也从来不问。可我心疼姑娘,有时候我甚至盼着姑娘是个如夏荷崔锦娘那般只将眼睛放在荣华富贵郎君宠爱上的庸碌之人,也就不会过得这般辛苦。现如今姑娘忘了从前的事,我也知道她终有想起来的一日,因为她是咱们姑娘,可在那一日之前,我只想姑娘能顺心顺意地过日子。这是老天爷欠了咱们姑娘的。”
图南心中还有无数的话想说,却被阿池短短的几句给封住了。
抬起眼,图南看见了院墙上早就枯死的藤萝。
闭上眼叹了口气,她只应了一声:
“好。”
晚上,赵肃睿如愿吃到了图南做的豆沙馅儿柿子饼,果然香软可口,比空口吃个柿子还痛快十倍。
“图南,听说我从前也会做饭?那我做饭的手艺和你比又如何呀?”
吃着第三个柿子饼,赵肃睿随口问道。
图南笑着说:“姑娘您是不记得了,我做饭的这点本事还是您翻阅古籍之后先琢磨会了再教我的,真说起来,我也就是给您打下手的帮厨罢了。”
赵肃睿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半个柿子饼。
这……不过是帮厨?
那沈三废的手艺得有多好?
“那我从前做的菜,最好吃的是什么?”
图南想了想,说:“姑娘做的青虾卷①极好吃。”
阿池在一旁说:“我倒是更喜欢姑娘做的甲乙膏②。”
“说到甲乙膏,姑娘那年做的鹿肉也真是顿足了火候。”
就连寡言少语的培风都极认真地说:“姑娘做的羊肉汤面,极好。”
阿池立刻附和:“对!姑娘做的羊肉汤面,天下一绝!”
图南也连连点头。
赵肃睿面无表情,手中捏着一口柿子饼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什么青虾卷、甲乙膏,他听都没听过,定是附庸风雅的做法。
至于鹿肉,光禄寺隔三差五就要进上鹿肉,也不过那么回事儿,能好吃到哪里去?
夜深人静,夜雨无声,正是安眠的好时候。
躺在床上的赵肃睿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沈三废做的羊肉汤面,那是得多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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