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可怎么过?
谢凤安想起了宁安伯府,想起了刚和他吵过一架的冯纨娘,想起了陪伴他多年的苏瑶儿。
想着这些,他总算缓了过来,日子不是没有盼头的,他还是得活着,让沈时晴这个卑鄙妇人付出代价!
正在心里算计到时候怎么羞辱沈时晴,谢凤安猛地瞪大了眼睛。
还不过一个时辰!那个图南!她怎么又来了?!
图南做事严谨,抽人的步骤都和之前一样,挽起衣袖,拿起鞭子,在谢凤安的身上抽二十下。
谢凤安惊怒非常,却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姑娘说了,每天再给你加三顿。”
谢凤安口不能言,一旁负责看管他们的汉子忍不住说道:“图南姑娘,沈娘子说要一天打他三顿,怎么又加了三顿?”
“姑娘要加就加了。”图南看着谢凤安,她知道姑娘对谢凤安无意,更看不上这个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弟,可这些年里姑娘在谢家受的委屈,总有几分是从这个人身上来的。
作为谢家媳的姑娘晨昏定省从不拖沓,掌管内院毫无疏漏,可谓是仁至义尽,眼前这个男人呢?对姑娘可曾有过半分仁义之心?谢家上下,谁又真的把姑娘当人看了?
“姑娘说是每日六顿,我每日早中晚饭前饭后各来打一顿。”
说完,图南放下鞭子洗了洗手,又将它重新放好,要不是腰间还挂着剑,只看她穿着对衿小袄配着深蓝拖裙,怎么看都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深宅丫鬟罢了。
抽完了人,说完了规矩,平平无奇的深宅丫鬟图南转身往外走去,她家姑娘要的肘子还在灶上炖着,她不能离开厨房太久。
拉磨的驴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干草,谢凤安被抽得半昏半醒,歪着脖子流泪。
看守他的壮汉见他这样,都有些同情,他是庄子里的佃户,之前并不曾见过谢家二少爷,真的信了眼前这人是贼人,只啧啧说道:
“你说你这贼人装谁不好?偏要装了沈娘子的夫婿?沈娘子这般精明强干,她的夫婿定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哪里是你这等贼人能假扮的?”
谢凤安泪都要哭干了。
早知道沈时晴这般毒辣,他……他……他娘和他奶奶怎么还不曾派人来寻他?
谢凤安却不知道在他出城之后,冯纨娘收拾了东西带着丫鬟细软悄悄出府回转晋阳。
安宁伯夫人孙氏知道此事的时候冯家的马车都已经出了燕京城上了官道,追也追不上二楼,她找不到自己的儿子还以为谢凤安跟着一起去了晋阳。
他带来的家丁随从也都被培风悉数拿下,无人能去燕京城里送信,这么一来,偌大安宁伯府竟然没有人知道他被困在这里。
吃饱喝足的驴子叫了几声,谢凤安看它的目光中有了几分羡慕。
这驴一天挨的打都不如他多。
回了厨房,图南正遇见在给青莺拿饭的夏荷,两人一照面,图南点了点头。
夏荷却有些不好意思,她有心让开路,却见图南绕过自己走到大灶旁。
“我从前真是有眼无珠,没看出来图南姑娘还是能挂着剑的女侠。”
说完了这话,夏荷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她从前掐尖要强,得宠的时候没少做猖狂事,图南身为少夫人的丫鬟,自然也少不了被她磋磨。
现在她人在矮檐下,青莺的性命还是靠着图南救回来的,夏荷有心说几句好听的,可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能觉出阴阳怪气。
图南没在乎她的语气,只问守灶的小丫鬟有没有人碰过姑娘的肘子。
夏荷在她身后张了张嘴,最后丧气地闭上了。
见夏荷出去了,小丫鬟小声说:“夏姨娘现在知道讨好了,之前不也威风么?早知今日她当初怎么不积点阴德?我听旁人说青莺能落得这般田地都是夏姨娘害得。”
图南用筷子扎了下猪肘子,缓声说:
“姑娘说过,宁安伯府不过是个迷障,得势是假,恩爱是假,富贵荣华也是假,尔虞我诈也是假,现在夏姨娘也算是堪破迷障,你又何必再替她记得从前的糊涂?迷障一破,无人比她自己更疼了。”
小丫鬟撅了噘嘴,没有再说话。
厨房外面,夏荷并没有走远,听见图南说的话,她端着饭食的手晃了晃,几乎要端不住了。
青莺今天早上醒了,认出她来之后一言不发,只往她的脸上啐了一口,那口水里面还掺着血。
她回到偏院,刚进了屋,就见青莺在床上猛地颤了下,惊慌失措地睁开了眼睛。
夏荷强拧出笑,轻声说:“我给你端了饭来……”
青莺的一双眼睛先是瞟了下那些饭食,又死死地看着夏荷的脸庞,终于说了自早上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我这幅样子,二少爷是决然看不上的。”
你也不必处心积虑,再来害我。
夏荷听懂了青莺的意思,嘴唇颤了颤,端起放了肉末的粥猛地喝了一大口。
放下碗,她同样死死地看着青莺:
“我知道你不能信我了,那你就恨我罢!活下来,恨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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