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告知在下此事,是有何事要问在下?”
“实不相瞒,晚生来此是想问陈大人……”看着陈守章的脸,年轻人忽然一顿,又转了话头,“大人那几位同志之友,不知都是何人?”…
陈守章摸了下自己的胡子,哈哈一笑:“不过是如在下一般人微言轻的小官罢了。”
说完,陈守章想了想,又笑:“不过若是大人想要结交,我倒有一小友可举荐给大人,我那小友当日说过,陛下决心清查亏空之时,就是他扶摇直上登殿入阁之日。”
这话可真是狂气十足。
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一笑:“陈大人这位小友倒是很有意思。”
“是啊!他虽然只是刑部主事,眼界却极广,知道我执意上书,他还写信告诉我说等我死后他可以替我续六年的香火,也只有六年,因为六年之后,他要么挂印而去穷困潦倒,要么也死在北镇抚司了。”
听起来这人还真挺有意思。
年轻人有些兴趣,又给陈守章续了一盏茶:“还请陈大人将这位有趣之人介绍给晚生。”
“好好好,他叫明若水,东阳人士,正与咱们今日喝的这茶来自一处!”
北镇抚司的大门前,一个穿着白色襕衫的男子正与守卫的锦衣卫说话:
“在下好友虽然被关在北镇抚司的大牢之中,可既未问罪,又未提审,更不曾被划为不可探视的重犯,为何在下不可探望?”
守门的锦衣卫兵士一言不发。
能止住小儿夜啼的北镇抚司是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偏偏此人左手一个纸包,右手两个小酒坛,仿佛把他们堂堂北镇抚司当成了什么诗会游园之所。
这时,大门内走出来了一个锦衣卫小旗,一见此人就哭笑不得:
“明主事,您怎么又来了?您之前不是说您奉调离京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男子看着这个眼熟的小旗,笑着一拱手:“张小旗多日不见,我之前奉调去江西决断刑狱,半路被指派去了宣府协同剿匪,因为得罪了章都司只能灰溜溜回来了,实不相瞒,在下已经连官都辞了。”
张小旗一时间无话可说。
自从陈守章进了北镇抚司就由他负责看守,陈守章进来的第二日,这个叫明若水的前刑部主事就天天来北镇抚司堵人,知道是由他看守陈守章,这个一看就有些穷酸的书生还给了他十两碎银子请他帮忙照顾陈守章。
张小旗自认也不是什么坏人,收了人家的钱也对陈守章松了松手,进了北镇抚司的哪有不被折腾的?虽然上头没说要对陈守章用刑,但是像他们这些手里有点小权的小旗想要糟践一个人可太容易了。要不是有这十两银子,陈守章都未必等到了后来的翻身。
想起那位说不得的贵人,张小旗的肩膀又往下压了压,陈守章翻了身,他又怎么会给陈守章的朋友脸色看?只陪着笑说:“明公子,您要见陈大人,自然没有不可的,只是陈大人之前染了风寒,还未好透,您闻闻我身上这还带着药味儿呢,就是给陈大人张罗着看病才染了的,您只管放心回去,我一准能将陈大人照顾得好好的。”
男子看着张小旗的神态不似作伪,心中了悟,朝中风向变了,这些人自然也对着陈守章客气了起来。
他退后一步,对着张小旗行了一礼:“多谢,多谢!”
那张小旗也赶紧回礼:“明公子千万别与我客气!”
一辆马车从北镇抚司的侧院悄无声息地出来,转到了正门前。
坐在车里的人垂眸沉思。
陈守章可用,却又不可大用,此人执拗非常,又有几分愚忠,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了他自身。
她需要更适合的人。
听见“明公子”三个字,车里的人将手中书册一卷,轻轻挑起了车帘。
“外面那位可是明若水明公子?”
听见有人叫自己,男子转过身,就看见了从书册里露出来的坠子挑着车帘摇摇晃晃。
车里的人含笑看着他。
“明公子,在下沈离真,久闻公子大名,可否来车上一叙?”
晚霞浸染垂柳噬去凉风。
明月悬于高树俯瞰湿雨。
看见那双眼睛的一瞬间,明若水心中便无端生出了这两个长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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