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命令一出,各个头人脸上阴云密布――果然来了。
陈郎官这段时间出征在外,每每有信使回来,各寨的居民都会蜂拥而至,询问战果如何、死伤如何。每次信使都会带来新的噩耗。被唐人称为里正的头人,每隔几天,就会去找到丧家报丧,这个活可不好干――好好的小伙子走的,回来只剩下一捧灰了,谁也受不了。
在诺曼时代,出征的领民四五十天就会回家,可是陈郎官一走就是九十多天,如果不是对唐军颇为信赖,定城人早就乱了。
“还要再出一百多人?”头人们极为为难,“陈郎官,骑儿寨里,女子都下地干重活了。”
“别说了,”磨坊寨的头人说,“这么个世道,女子也只能当成男子来用了。可是我们寨里,女子把手都磨破了,也耕不了全部的田。田荒了,来年没有余粮,新孩子就长不大,长久下去可怎么得了。”
猎儿寨的头人寨中多是捕鱼、打猎的人,人口最少,但出得兵却是不少。每次征人,另外两寨的人都推说猎儿寨居民最闲,抽走了也不违农时,所以猎儿寨每次都担大头。
一听见另外两寨的头人又是这般说法,猎儿寨的头人当即开口,“我寨里精壮走得太多了。你们都说猎儿寨没农事,可是缺了肉吃,你们又要拿话来酸我。这次听你们两个的意思,又想从我寨里抽大头了?”
南部山脉下的女人很多,这次来了一个戴头巾的诺曼女人,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半大小子,这是南部少有的丁男。虽然每次摊派兵员都没南边人什么事情,可是别的寨的人都走了,南边的生计也会艰难许多。南部虽然地少,可是开林、拓地、挖渠引水,这些活一点也不轻松,没别人的帮助是不行的。
听到北边的几个头人彼此叫苦,南边人一直沉默着,反正三个定城主寨从来不会听她们的意见。
没想到,这个时候女人却开口了,“陈领主,”她会说唐话,但却保留着许多诺曼时期的称呼习惯,“恐怕这一次不是补兵这么简单吧?”
三个头人皱着眉头,正准备怪罪她碍事,但却发现,陈粟没有反驳的意思。
“是的。”陈粟的声音显得更加沙哑了,“定城军要扩编,扩到七个郎队的规模。也就是说,这次要出四百人。我看了籍名官的名册,裹头年定在十四,如今怕是不行了。下令给十二岁的男子裹头吧。”
男子可以参军的年龄,被称为裹头年。唐人领地上,大多定在十四岁。
此一出,陈粟身后的,托利亚来的虞官和执戟郎按住了剑柄。
定城人这才知道,这些人不是援军,他们是来督促陈郎官扩军的。
“定城男女合计不过五千有余,现在丁壮死了一百多,还要再出四百人?”磨坊寨的头人扯掉了头上的唐璞头,“陈郎官!要给十二岁的孩子裹头,这种道理我听得少。我给他们裹头,就要给他们报丧。十二岁的孩子,打得了什么仗?”
另外两寨的里正,脸色也很难看。
“十二岁算什么男子?”猎儿寨的头人说,“我寨里十二岁的孩子有不少,但是他们弓都拉不开。送他们去打仗```我怕他们只能拆了弓弦,举着弓木去打人了。”
陈粟吸了一口气,“各自回寨吧。”陈粟说,“明天一早到内堡前点兵。这次我来给他们裹头。”
几个头人都不知道怎么给寨民说这件事情。
诺曼女人再次开口了,“陈领主!您到底是我们的领主,还是托利亚的募兵官?”
按照诺曼人的习惯,这句话没错,陈粟为他的封君承担的义务,已经超过诺曼领主之间的约定了。
但是按照唐人的想法,这句话就是挑拨陈粟谋反了。
陈粟背后的虞官当即变色,陈粟悚然,他指着两个定城士兵,对他们说,“把她带回去。”
女人被士兵架走时,还扭头对另外几个头人说,“定城的血不能白流!让托利亚承认陈领主是我们的封君,长长久久的封君,一代代的封君!我听说唐人的领主是会各地调换的,你们要把陈领主留下,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如果要流血,就让托利亚把陈领主留下来!你们男人要做点什么!”
除了骑儿寨的里正是唐人之外,另外两个里正分别是诺曼人和布尔萨人。
骑儿寨的里正脸色发白,他也不想陈粟离开,但是要让托利亚把定城封给陈粟,这对唐军来说,还是没有先例的事情。
可是另外两个头人已经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是认同女人的说法的,或者说,定城的诺曼居民和布尔萨居民,都有希望陈粟作他们封君想法的。如果陈粟不走,总有一天战争会结束,定城就会继续兴旺下去,如果陈粟走了,新来的城主是什么人,他们可完全没谱。
陈粟知道唐军的律法,他知道,这个女人危险了,不光是这个女人,就连他自己也陷入了危机。
他扭头看着托利亚的来使,准备解释着什么。
没想到,托利亚的来使却首先开口了,“陈郎官,让那个女人回来吧。”
“什么?”陈粟大惑不解。
“校尉临行前,曾经嘱托韩夫人与蒯虞候,托利亚若危,可以军功授土,以得四方壮士为唐出力。”使者的脸色沉静得像无风的池面,等到女人回来后,使者从一只匣子里面取出了令函,宣读了托利亚传来的命令。
“古有三法,一曰非军功不得封邑,二曰君臣各守界,三曰死国事者公室善其后。官者,竞其能也,爵者,嘉其功也。官有内外之别,爵有上下之分,官制之余,尚有内外之臣。唐地不宁,十日九危。四境环敌,不可不因势利导,必务实利而弃虚名,从新法而革旧制。陈粟以百十人西向,于唐有护卫之功,于民有保全之力。以定城封陈粟,封男```”
之后的话,陈粟已经听不见了。
一来是文绉绉的听不太明白,二来是他突然被册封为‘定男’,这个转变让他感到危险。
这真的是校尉的意思么?
校尉说过,只有帝王才能以土封人,还说古时以封疆为便,今日则以郡县为优。
为什么封地给我?难道是我离开托利亚太久,蒯虞候担心我不愿意回去了吗?
从一阵虚幻的耳鸣声中回过神来,陈粟看着周围的无限漆黑的乡野,突然明白了。
定城的唐人很少,诺曼人和布尔萨人心中所想是什么,托利亚早就知道!定城人的民意,托利亚早有所知。在定城之中,定然有陈粟不知道的人,将定城的一举一动报告给托利亚。
定城居民要求陈粟成为封君的愿望,绝不是今天才想出来的,而是早有议论,只是无人告诉陈粟罢了。可陈粟不知道,托利亚却知道。看上去,托利亚认为陈粟四处出击,是为了求土封爵。
陈粟嘴中发苦。
百口莫辩。
“校尉啊,”陈粟心中说道,“我只是想保卫唐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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