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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抉择
“便宜行事。”
石越忖度着都护的命令。
西部城市的贵族们惊慌失措地打开了城门,石越在唐骑兵的簇拥下,进入了城镇之中。
站在道路两侧的士兵中,但凡是曾在战场上与唐军交过手的,如今全部战栗不已。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们,也被老兵带回来的故事吓坏了:据说在伊兹米塔,唐军在片刻之内处决了数百人,之前之后都笑如常;在马恩吉北部的沼泽边,人头堆成了塔,沼泽成了血泊;在尼塔中部的森林里,每一棵大树上都挂满了尸体,群狼在冬天也吃的极肥,见到诺曼人模样的人就会冲上去撕咬,见到唐人模样的人却会夹着尾巴恐惧地呜咽。
唐军途径的每一座城市,都有大批贵族被屠杀殆尽。
许多贵族被杀的原因非常可笑:只要有一个唐奴指控他曾经杀害过唐人,这个贵族就会被一个农夫出生的唐兵斩首。
在唐军的面前,诺曼人的地位、财富,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他们能否活下来,仅看他们的手上是否曾沾过唐人的血。
埃辛城的外围,有两座城市几乎被唐军屠空—――当然,在唐军抵达之前,大批居民已经逃向了埃辛城,唐军抵达之后接管的是空荡荡的城镇。
当然,这种萧条在诺曼人和乌苏拉人看来,却只可能是屠杀留下的。
归义司的椽吏很快告知了石越大人一件麻烦的事情。
在西部,许多归义后又弃绝都护府的诺曼人,现在要求再次归义。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更麻烦的事情,战场的俘虏之中,出现了一些混血的唐人、诺曼人后代。
此外还有一些从小被诺曼人养大的唐人。这些唐人只会说诺曼话,除了面貌类似于唐人外,已经不再有一点点唐人的模样了。
放在过去,林中郎官们估计会把这些人一股脑地杀尽,但是现在,在虎视眈眈的虞候注视下,林中郎官将这些‘麻烦’塞进了几座空城,甩给了归义司来处理。
战场上的文官很少。
同时熟悉外族人和唐人的官员更少了。
如同石大人这般上马能武、下马能文的官员,几乎立刻成为了处理麻烦的首选。
一群林中兵看见了石越后,愣了一下,随后便按照石越的官职行了礼。
现在许多的林中人已经开始接受了石越这样的官员。当然,在城守之中,石越还是很扎眼—――他是短发碧眼,但却又属于文官的都护府官员。
军营之中的归义官兵,林中人却陆陆续续地开始接受了。
都护府在征召林中兵的时候,如果是族长私军,都护府一般都不会允许他们扩军。募兵主要都是从林中百姓之中招募良家子,经过不断的营训,让他们独立加入唐军。林中大族多半获封了唐男之爵,所部多半也是保境安民而已。
林中人保境一般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安民,他们却会用各种手段绕开都护府的律法,再将外族人逐渐地撵出领地去。
陈粟和的萨珊发来的书信之中,都谈到了同样的事情:林中人对于不说唐话、不着唐衣、子弟不进唐馆就学的布尔萨人,都执行了‘倍税’或者‘叁税’政策—――允许居住,但不论任何差役、赋税,都比唐人、归义人多出三倍来。
一旦出现纠纷,林中人会毫无疑问地偏向唐人,除非外族人有唐人出面作保,否则一切原委只听唐人辩词。
怀远郡守虽然三令五申,要求林中人以法为准,但林中人处事乖觉。他们对于都护府的命令有出必应,但私下里,那些林中出身的城守、乡老们却都有各自的办法。
南郡出现的诺曼人逃向城市的情况,在怀远郡也开始出现了。
怀远郡的布尔萨人迁徙的终点有三个,一个是勒庞附近的沿海城镇,一个是托利亚山区,最后一个则是格拉摩根。
在格拉摩根,古河人对于前往投奔的布尔萨人倒是没有拒绝。古河人从来就将人口看成是财富,更多的人投奔而来,他们就有更多的人力可供使用,骑帐官们募集士兵的时候也更加容易一些。
现在,在怀远郡有许多内陆乡村,只闻唐语之声。
脱离乡村进入城镇,并不是因为城镇富庶,而是因为城镇之中,都护府的律法执行得比较好,也没有林中唐男们的‘倍税’政策。
许多布尔萨村庄是在村庄首领的率领下投奔到城市附近的。这些布尔萨人的首领告诉他们,如果不离开村庄,很可能以后就不再是布尔萨人了。但实际上,当这些布尔萨人依附到了城镇后,卷入唐人世界的程度却更加的彻底了:城镇之中大到纳税应差、小到为人做工,从买一幢房子到买一缕白绢,全部都是使用唐话进行交流。
唐人在怀远开设的公学,学制从半年到一年半不等。
七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布尔萨孩子去进学,分文不取,学中每天供应一餐。
十二岁到二十岁的布尔萨人前去,则需要交纳每日两餐之费,此外不再收取学资。
作为应对,布尔萨人也开始筹备公学,但最终不了了之了。
布尔萨人对于教育看得很轻,他们觉得知识本来就应该是属于聪明人的东西,平凡之辈即便拥有了这些东西,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布尔萨人中间的教师,在过去大多数投效于布尔萨贵族,许多人本身就是贵族,他们现在虽然沦为平民生活窘迫,但却不愿意和平民子弟来往。这些寄居在各个城市之中的布尔萨人,都开始和商人或者与作坊主联姻,他们虽然落魄,但却不会考虑与平民结合。
少数另有打算的布尔萨前贵族们,则开始和唐人联络,并且寻机和唐人联姻。
布尔萨贵族们在战场上经历了失败之后,在争夺孩子们的战场上,再次被都护府设立在各城的公学打败—――这一次,都护已经下了严令,不得再废公学。
章白羽倡办的公学几经起落,如今终于在都护府的律法上得到了保护:“饥年夺学粮者斩,战时废公学者徙。”
公学的前身,应该是托利亚山区上,为第一批归义人子女设立的唐字学馆。唐军扩编的时候,只要初通笔墨之人都被尽数带走,学馆遂废。
后来在瑞德城,一群先生再次开馆授业,但没有任何规章制度可循,前去进学的子弟,只要有机会就会离开学馆。要么前往各个城镇为备官,要么就是被城守带去唐军新占领的城镇。
就连一些教书先生,也被城守聘走。
塞米公爵入侵的时候,因为非常担心瑞德城遭遇围困,尚在瑞德城就学的一百多学子和的十三个先生便被分散各地,从此再没有的聚集起来。
林中人南下后,唐军从中征募了许多可供职馆的先生。
林中人中的识字之人,多不愿意留在村堡乡寨之中,他们是第一批越过托利亚山脉前往南郡的。
后来章白羽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钟离家很快就在临湖城开设了学馆。
都护府的粮食匮乏问题已经大为改善,从瑞德、棠城两地开始,每个唐人城镇都开始兴办学馆,并且更名为公学。招收的子弟范围,也从唐人、归义人,扩大到了普通的布尔萨、诺曼人。
学子多的城镇,甚至有一百多人一道进学的盛况,学子少得地方,则与唐地的私馆无异,一个先生教授六七个学生罢了。
都护府有了钱粮柴秣,便能养活起来许多的先生,每月供给颇为丰裕,夏供纱绢,冬赐柴薪。
唐军从北海人那里学来的长屋筑造术,现在已经不再大批营建了。
都护府的土地、人力,现在足以修建更为宽阔舒适的住所。
修建在各地的长屋,有些被改建为细料仓库,有些则直接被用来开馆。
都护府各城镇都有不同,但各地的学子们只要一看见长屋,就会神色紧张、手心发紧—――又会想到被迫背诵唐典籍时的艰难,以及写不出字时被打手心的疼痛。
林中子弟对于都护府开馆这件事情,既没有赞叹也没有反对,因为他们觉得这是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
都护府下令各地供给粮秣给给学馆的时候,在别的事情上斤斤计较的林中部族,却只会询问如何选址、如何招收学子、先生何等待遇之类的问题,绝不会拖延――谁知道现在这些进了学的小子,未来会不会成为一城一郡之守呢?这种情谊是弥足珍贵的,与之比起来,营建学馆的耗费实在不值一提。
只不过怀远郡还是有所抱怨,因为所有年轻识字的先生,都愿意去南郡,为了前往临湖城或者瑞德城挤破头。
愿意前往怀远甚至新林郡的年轻人很少,即便在这些地方先生们会受到更多的重视和照顾,他们也不愿意去。
在各城镇争夺备官们的风潮平息后,争夺年轻先生的风气再起。
都护府对于各城竭尽全力争夺识字者并不插手,对于那些实在没人愿意去的地方,还会专门下令安排专人前往。
在临湖城,还出了不少的小戏,剧情是有个一无所有的唐人先生去了怀远郡,立刻娶到一个布尔萨美娇娘的故事。
这些唱戏人多半是林中人。
林中人的唱戏人最开始只有男人,而且只有一个人,手持一面皮鼓或者陶鼓,说几句词就拍打一阵。林中人南下之后,唐戏就开始吸收安息舞和诺曼戏的特点。安息人的乐器是最早被唐戏吸收的,即便唐人的上层多半嫌弃安息乐器粗俗,但却不得不承认,安息人的乐器声音清亮,很适合在聚会、舞蹈、说戏上使用。
有一种被称为‘損纳’的铜乐器,就颇被唐乐手们喜欢。这种損纳吹奏的声音动听,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呜咽如泣。
都护府吸纳着大量外族人的东西。
一些唐人觉得无所谓,觉得东西好用拿来就行,另外一些唐人则忧心忡忡,觉得今日用了外族人的东西,明天自己也会变成外族人。
这种争论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下来的,每次遇到新鲜的事情时,这种争论也总会浮出来。
外人就是镜子,有些人觉得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陌生,最终会忘了自己是谁,另外一些人则觉得镜子里面的人只有仔细去看,才能更明白自己是谁。
埃辛城。
卫城。
贵族将一把钥匙交到了石越的手里,随后便在执戟郎们的监视下离开了。
这是卫城内的一个议事大厅,修筑得富丽堂皇,据说曾经有一位皇帝光临过这里,还是诺依曼家族的。
洛泰尔短暂地统治尼塔西部时,也曾经到这里参观过,还下令重新修复这里,让它恢复过去的模样。
只是后来尼塔很快陷入了战火,修复工程就停顿了下来。
现在在墙壁上,还依附着一层木制的脚手架。捆绑木头绳索已经漆黑干枯,好像稍微一拉扯就会崩裂一样。
战争开始之后,人们甚至懒得去吧这些脚手架清理干净。
“里面是```”石越询问身边的执戟郎。
执戟郎嗫嚅了一下,“我也不知道里面是谁,我说不好他们是啥。”
石越将钥匙插(fuck)进了孔中,屏息凝神,准备一看究竟。
执戟郎和一众唐兵都在观望着。
这种场景总是让人感觉值得期待:敌人的贵族,究竟将一些什么人送到了石大人的身边呢?
石越的手指轻轻一动。
咔嚓。
钥匙崩了。
石越老脸一红,回头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唐军士兵们。
唐军士兵们都皱着眉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