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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战争的延续
各地唐人开始陆续进入临湖城。
临湖城内,本来颇显冷清的街道,现在竟然有了些熙熙攘攘的模样。
各个城镇派来的备官和执戟郎们,并非独自前来。有些人带着本城的商人,也有些带着本城发现的贤才,还有一部分人则用马车载运着土产。
受降城、棠城、栾城的城守甚至亲自前来。因为这些城镇居于南郡,大道又已经修筑完成,所以能享到如此便利。
两位使者居住在不同的甲区之中。
周使低调一些,足不出户。都护府会定期派人送去家具、被褥、用器、布匹,加之肉蛋果菜,此外,就只有林中人会公开地前去拜访。
沛使则高调得多。
诸侯国似乎有一种通行各国的法律,那就是使者下榻之处,地权属于使者之国。
这对于都护府来说倒是有些新鲜,让人想起来了乌苏拉、莱赫等共和国对于战舰、商船的权力声明――只要上了甲板,一切权力便属于船长,船长本人则对共和国负责,即便船只停泊在别国的港口,也依然参照此例。
虽然新鲜,但是都护府理解起来倒不是太难:对于一甲之区,都护府便交给了沛使。
只不过,这沛使最近花样频出。
他似乎在试探都护府对外来使者的态度,或者不如说,在试探都护府有无这方面的交往经验。
比如,若是两次前去拜访沛使的官员级别不一致,沛使就会故弄玄虚,询问都护府是不是对于‘外使’有令无官,也就是问,都护府是不是根本没有常设的官员专理此事。
林中学者们立刻翻开了唐时的《百官制令》,但从其中也找不出来比较仔细地说法。
春申唐国迁徙到河谷地,与如今的都护府很相似,它对外交往的关系很简单:开战,和谈。所以无从作为参照。
因为就连都护府,在和共和国等国家交往的时候,遇到的情况都比这要复杂一些。
此外春申的《百官制令》中,大多数谈及的对外交往,多半是和属国交往,涉及纳贡、朝觐、封赐、赏给等事务,也一般都是对于臣属的口气,很少有针对同等国家交往的说法。
如今,面对周朝这样的国家,都护府自然不甘愿直接俯首称臣,但却没有制度可寻。
面对沛国这样的地位相同的国家,更是有些手足无措,就好像大闺女上了街,遇到一个小流氓,不管对面说什么好话都要警惕再三,不然就担心被占了便宜。
沛使仿佛看出了都护府的窘迫,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不同的场合与都护府官员、居民接触着。
在街市上,沛人使用了东方的通宝,都护府的百姓不认。沛人又使用了银片、金币、银锭等东西,留心地观察都护府众人的反应。
沛人对于都护府的物价没有提出什么意见,但对都护府商人称量金银的天枰颇感兴趣。
使用这种精密的仪器,都护府的商人当面拆穿了沛人妄图使用琥珀币。
沛使被发现使用琥珀币倒不是很意外。
他意外的是之后的事情,他随口一问琥珀币金银几何的时候。
都护府的商人稍微盘算了一下,就给出了比较准确的结果。
第二天,沛使就上书都护,希望能讨要一份天枰以及懂得制作砝码的匠人,外带一份西部通行的由乌苏拉人编纂的《金银手札》。
沛使故意把《金银手札》放在了索要目录的中间,假装不太在乎,但却被食货郎们看破。
食货郎通过沛使和别人的谈话中,推测出了沛使很在意这份《金银手札》。
沛使对于西部兑换金币、银币的历史很感兴趣,应该是想要通过这份手札来推测西部的金银矿的出产,以及财货贸易的导向。
都护府回应他,“拿沛人的东西来换,不然不给。”
都护府本来也没有觉得天枰、手札这些东西有什么稀奇,但沛人开口索要了,那都护府就重视了起来。
临湖城第二天就通令各处金银匠、食货郎、财货官,不得将天枰、《金银手札》交给沛使,勾连者‘视同通敌’。
沛人过了几天,才抠抠索索地取出了一份迦毒海图。
海图被沛使撕作十六折,他希望用其中的三折与都护府交换。
都护府找了几个安息商人前来,询问他们这些海图与迦毒海岸是否吻合。
安息商人得到过都护府的授意,便当着沛使的面,拍着胸脯说,“火神在上!简直错到天上去了!迦毒东方绝对没有这样的海岸,这个外乡人在撒谎!绞死他!”
沛使很生气,但并不是觉得意外。
沛使只是有些恼火:这都护府明明没有沛国那样列国环绕、勾心斗角的环境,为什么这样互相穿小鞋的把戏,倒和诸侯国的家伙们一模一样!果真中土昭烈,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么!
都护府最后给了沛使一个台阶下,说只要拿出全部海图,就把他要的东西给他。
沛使很淡然地说,昨天甲区失火,正好把海图烧了,他现在晕船没好,想画也画不出来,不过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想出来。
都护府也就不再和他多说什么了。
沛使非常欣赏都护府常设食货郎的举措,因为沛国就在诸侯国之中率先设置了准衡令,职能与食货郎相差无几。
当沛使询问食货郎,他们有多少年的财货记录时,食货郎们说,都护府重新设置食货郎,不过数年而已。
这一下,沛使对于章白羽的评价倒是高了起来,还写了几首诗,夸赞章白羽和沛王一样,懂得‘英杰生于群氓,大道存于财货’,除了不是君王外,章白羽简直就是‘外域沛主’。
章白羽也是大开眼界,听见过夸人的,但没有见过沛使这样一上来就夸赞别人“你和我家国王很像啊!”的。
询问了几次沛国方物后,章白羽才发现,沛国似乎有六大夫主政的情况。
沛使称为‘沛国六君子’或者‘社稷六柱’。
按照章白羽的理解,大夫这个官职虽然是古称,但沛人拿去用倒也没有什么,只不过一个国家被大夫们干政,许多大夫还是大商人出生,这就有点奇怪了。
因为按照常理,这样的国家基本都是要四分五裂、国势衰弱的。
可是沛使却说,沛国在诸侯国中昂扬向上、开拓海疆,锐意进取的势头,比都护府都要高上一点点。
章白羽询问沛使:“沛主就这样纵容六族商人么?”
沛使说,“沛国常年征战,没有大姓无以成军。开拓海疆,各商号若不募集财货,水师便难以行动。此番出使迦毒,途中开销,也是六家平摊。君王一人心智,岂可与万民之智相比?君王一人财货,如何与六大夫匹敌?君王一人之心,哪当与天下人之心相衡?沛主与六君子共治沛国,有何奇怪?”
章白羽皱了皱眉头,“沛使受君恩出使,当为国君扬名异域,避讳掣肘之事。怎么说起这些大夫秉政的事情,却这般随意。”
沛使说,“鄙家便是六大夫之一。”
章白羽恍然大悟,“哦。”心中感叹沛使果然坦诚。
六家之中,有两家是沛国王族,一新一旧,新王族刘氏,旧王族田氏。
若是放在其他国家,恐怕田氏会被满门诛尽。但在沛国,田氏反而有了蒸蒸日上的势头。
在沛国新发现并且占据的海岛中,田氏在其中的贸易港口—――沛人称为货埠――投入了最多的钱。
此外,田氏对于失去沛国权柄也没有太多的不满,反而欣然接受了这种安排。
田君退位后,沛国通过了律法,承认大族乃至普通商人对于新拓领地的占有。在沛国内,也通过了财货法。
过去田氏被人诟病的圈地缚民的做法,反倒成了律法允许的事情。
只是沛人奉行‘中土昭烈’的国策后,沛人、唐人、诸侯之人不得再为苦役、奴隶、卖身奴,所以沛人又是诸侯之中率先经营土人奴隶的国家。
这一下,章白羽终于明白沛人所说的“不法统,只谈通商”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沛人的法统,本来就和通商是一回事!所以他们才会嘲笑周朝和诸侯抱着古代的礼数作茧自缚。
当然,要说沛使是目中无君无国之人,倒也是污蔑他了。
沛使对于沛国的尊严,还是极为看重的。
这让都护府的官员在一开始都有些无所适从。比如沛使会一再提出两国对等的要求,有些时候,又会刻意贬低都护府,暗示都护府并非国家,所以应该派比沛使更高身份的人去和他谈。
都护府目前给沛使找到的谈判官员,是食货令或者市舶丞。
推算起来,沛使的使者身份,也只是临时委派的,他的正职是使椽,也就是副使。
可即便是这样,沛使也不太开心。
他有好几次看见都护府派长史蒯梓去拜访周使,便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长史按照都护府的官制,比市舶丞高出两阶,比食货令高出三阶,这实在是一种轻慢!
都护府一开始觉得沛使是一个刺头,几番接触后,倒是发现了沛使诸般行为的规律了。
沛使实际上没有故意矮化都护府,也没有故意找茬,但在利益所需的时候,他就会故意挑刺,指出都护府既不是唐国本身,也没有公开代唐,那么与沛国交往的时候,便不是两国通使,只是一府对一国。
不过沛使又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因为有周朝使者在,万一他把都护府激怒了,倒向了周朝,那沛使也就没有颜面返回沛国了。
沛使已经看出来了,都护府现在有立国之实,徒缺名号之义。
在这方面,沛国实际上对周使是很忌惮的。
新建之国,国主总是惶惶难安。
要么跑到名山大川上去祭天,熏一熏香料,沾染一下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