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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林间
林中郡。
本地的荒凉让许多林中人也感到吃惊莫名。
过去的林中郡虽然也是地广人稀、老林密布,行走终日不闻人声。可在当时,终究还是容易找到人烟的。每隔开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条小路通向一个寨落,遇到天气恶劣、难以行走时,同为林中人,也能找到庇护之所。
这一次,林中人已经有好几次沿着小路走向尽头,却只看见了空空的废弃寨落,里面经常寂静无声,偶尔发现活人,也是只有一些死都不愿意离开的老人。
这些老人饱受寂寞之苦,看见有人前来,便激动的难以自已――他们说话也不利索了,只是很激动地抓着外来人的胳膊,让他们多留些时间。
零散的居民,是不足以提供补给的。
王仲等人被迫朝着林中深处前进。
如今暴露行踪已经成了次要考虑的问题,如何找到粮食、柴火、宿营地,才是当务之急。
林中人和一路南下的老兵们还可以忍受,白氏派来的清河兵,却有些难以忍耐了。
白姓的少年们还能勉力支撑,他们都明白,只要抵达了都护府,自然会有很好的前程。
可是白家募集来的丁壮,这个时候却越来越不满了――这些人在清河也不过是佃农,有些根本就是投效在白家的长短工。白家老爷告诉他们要去打土匪,他们便被从家里面带走。本来说好了的几十天就能回家,现在却告诉他们,要去南方一个叫什么都护府的地方,要去那里帮助老爷的外孙,这就让他们觉得被骗了。
去了都护府又能如何?还不是给人入佃,还不是给人做工?
这些农兵已经被白家庇护得太久了,他们虽然觉得去南方的都护府有点抛弃父母乡关的意思,但却没有多少人想过逃走:能逃到哪里去呢?家人都被白家老爷们看着呢!自己跑了,回头家人就要遭殃。即便是逃回了清河,各地的大族不都是一个德行么?
天地之间,只剩下黑与白两色。
林中人告诉清河兵和出云兵,‘踩黑不踩白’。许多看起来很结实的白色雪面,一脚踩上去却发现是山道上的缝隙,整个人会在顷刻之间堕入山涧,几声惨叫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有许多清河兵就是因为不熟悉地形葬身沟壑溪谷之中。
林中人走在前方开路,体能消耗很快。他们最开始还会提醒身后的人注意脚下,最后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就只能的在前面沉默地劈砍道路。
王仲的坐骑脚底打滑,王仲立刻甩镫跳下,坐骑却摔死在了溪谷的沟岸之下,前腿马蹄齐齐折断,尖锐的断骨刺皮而出。
三个林中人看了看王仲,便掏出了小刀和匕首,带着一群清河兵坐在雪上,滑下了河岸。
他们很快将那匹马杀死,剥皮割肉,将肉割作一块一块的,再交由清河兵用口袋裹住。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面,大家就开始吃血肉模糊的马肉。
因为没有来得及滤血,又因为肉很快冻结实了,这些马肉极为难吃。
吃进嘴里的时候,常能吃出一些绳头布块,又因天寒地冻、锅具不齐,马肉煮得半生不熟,吃下去的时候满嘴血沫。
一行人折向南边的时候,发现许多道路都被人为封死了。
林中村落在迁徙的时候,不愿意将故园拱手让人,许多人只是将狭窄的山口直接封死,另外一些人,则到处挖掘陷坑、布置假路标、甚至用死人骸骨惊吓来者。
今天一早。
项平遇到了故人。
一群曾经得到项家接济的猎户,在尾随了这支河谷人大队一段距离后,终于露面了。
“项家郎,”猎户送上了一些野味,权作见面礼,“林中都走空了,没想到今天却能见到你们。”
猎户在和项平说话的时候,悄悄地对身边的清河兵挤了挤眼睛。
项平很熟悉这些猎户是什么意思。
这些猎户以为项平被河谷人劫持在身边,此番前来,是在打探情况。如果项平的确是被河谷人俘虏着,不久后,这些猎户就会招来帮手想办法解救。
项平对猎户说,“这次是和兄弟们一起来的。我们是去南边。”
猎户很意外,“去南边?那是钟离家在撺掇的。你们项家不是素来和钟离家不和么?”
项平说,“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各位壮士为何不愿意去南边呢?”
猎户人笑了笑,“当初钟离家四处圈地,我们遭了许多罪,若不是项家仗义,我们这些小民怕是要被钟离家吃干净。如今又怎么会听了钟离家的话便南下。”
“那现在可愿意跟我们南下么?”项平问道,“钟离家早年和我们的过节,也不是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只是因为人多地少,林中水土又薄。去了南方,平原地广连天、肥如春申,岂不比林中快活许多。”
猎户们听完,都用讳莫如深的表情看了看项平。
“项家郎,可借一步说话?”有个猎户询问道。
这些林中人还是很警惕河谷人,对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猎户跟了很久也是实在是猜不出来,直到这些人已经要离开他们的聚居地了,才被迫出来见上一面。
项平却说,“各位壮士,今天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项平能听的,我身边的兄弟也都能听,何妨直说呢?”
林中猎户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愿意敞开了说话。
他们和项平说了一堆林中猎户的切口,告诉项平,周围还有一些寨子,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现在林中乱得狠,谁知道来的是人是鬼。
项平则同样用切口回答他们,说周围的人都是兄弟、自己人、过命弟兄,叫他们不要疑惑。
王仲等人,静静地看着项平和猎户们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无不满脸茫然。
有个白家子弟站在王仲身边,颇为不服,他扭头对王仲说,“明明是去投我家章少爷,这项平却和夷人说些迷糊话,叫我们听不明白。”
王仲听完,立刻摆手让白家人不要抱怨。
南下的路上,项平和一众林中人何等秉性,王仲早已清楚。
这一路千难万难,九死一生,如果不是诚心去投奔都护府,这些林中人早就各自散去了。到了现在,王仲当然是信任项平的。
白家子弟们看见章少爷的部将竟然没有旗帜鲜明地站在他们一边,也觉得有些不解。
这都护府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真的和传的那样:只亲夷人,不亲自家兄弟?
项平这边,也是越说越急促,还有些焦虑地看着王仲等人。
说了一会话后,项平抽身回到了王仲身边。
“王郎,让你见笑了,”项平说,“林中子弟没见过世面,还是不敢见人。但他们却说在南边有些空寨子,现在没有人住,可以安置我们。寨子里面有水有柴,周围的林中子弟也能接济一些。这段时间大雪下得苦,我们可以先去避一避。”
王仲和周围的人商量了一下。
除了白家人,其余众人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白家长孙名叫白清远,他对王仲说,“王郎,我等去投奔章少爷,岂能多在林中耽搁。这林间地多呆一天,便多一份不妥。若是项家人诚意要投我家少爷,便当诚心领着我们南下。像是现在这般绕来绕去,又要去夷人寨子里面避雪,这是要做什么?还想在林子里面过冬不成!”
周围的人都看着王仲。
林中人和北地人都在等待着王仲的反应。
王仲曾说过,都护府内,同心者皆为唐人,没有唐、夷、出云、阻卜之分,能说唐话、愿亲唐人,那么他就是个唐人。
可是这些,也只是王仲自己说说而已,究竟有几分真?林中人并不确定。
当初章白逸做过的事情,林中人可都还记得清楚呢。他来林中郡的时候,满口唐夷一家,结果到了河谷,就不管林中人了,驱使林中人如同驱使群兽,最后成为了大将军,为了讨好河阳大族,竟然愈加疏远林中兄弟。
这章都护,是不是也和他兄弟一样呢?
这还要看看都护的使者如何表现吧。
白家这种清河大族于林中人素不和睦,这是林中人很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