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朝阿圆那边跑过去。
谢弘瑜正吵嘴吵得起劲呢,突然就这么断了,还颇有些意犹未尽,懒懒地“啧”了声。
他也走过去,对着阿圆笑道:“小姑娘,不喊哥哥?”
谢弘瑜这人,逗人的时候总有些不正经,三分轻佻七分玩世不恭。
结果被萧韫冷冷地睨了眼。
阿圆无知无觉,行了一礼,乖乖巧巧地喊:“世子哥哥。”
“嘿!”谢弘瑜高兴:“小姑娘有礼数,比你表姐强多了。”
突然被点名的肖梓晴眼波一横,立即就想上去掐架,被阿圆眼疾手快扯住。
“表姐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肖梓晴勉强罢手,正欲挽表妹一起走,袖子就被人拉住了。
“你做什么?”她扭头忿忿地看向谢弘瑜。
“不是饿了吗?”谢弘瑜直接把她拖走:“我这就带你去吃饭。”
这丫头,难不成还想与景王同席?虽说不知者不罪,但他可不敢。
阿圆被两人搞得云里雾里的,挠了挠脑袋,问萧韫:“沈哥哥,世子哥哥要带我表姐去哪吃饭?”
“你喊他什么?”
“世子”阿圆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哥哥呀。”
萧韫伸手捏她,指腹朝那睡印子压了压,放开时,多了一小块红。
“以后喊谢世子即可,不许喊他哥哥。”说完,他抬脚往前走。
“为何?”阿圆不解地跟在后面。
萧韫却没说话。
吃过饭后,婢女把阿圆领到小书房。
阿圆还想着适才萧韫交代的事,得把那人画下来才行。
她站在书桌前边研墨边努力回想那人的容貌,那双眼睛实在清秀好看,可惜了,她想,居然是个坏人。
过了会,肖梓晴寻到了这里,一进门就惊叹不已。
“阿圆,这就是你师父给你准备的书房?”她赞道。
阿圆边作画,边点头附和:“嗯,师父对我很好的。”
“你师父是做什么的?”
“给人做文章。”
“只是做文章么?”肖梓晴嘀咕:“总觉得不像呢。”
“什么?”阿圆抬头。
“没什么,”肖梓晴凑过去,瞅了眼阿圆画了个脑袋瓜子,也看不出什么,继续道:“我见到你师父就有点害怕。”
“为何怕他?”
肖梓晴说不上来,就觉得萧韫这个人身上的气势很有压迫感,哪怕是淡淡的一个眼神,都能令人发憷。
她问:“你就不怕你师父吗?”
阿圆摇头:“不怕,师父是个温柔的师父。”
“?”
温柔?
肖梓晴想起之前在屋子里被萧韫淡淡瞥的那一眼,默默不说话了。
她摇摇头,算了,不提这个,反正不是她师父。
“你在画什么?”她问表妹。
阿圆放低声音,悄悄说:“表姐,上午我们遇到的那人,是朝廷钦犯。”
“钦犯?”肖梓晴瞪大眼睛。
阿圆点头:“我现在把他画出来,回头师父好拿去领赏钱。”
肖梓晴佩服地点头:“你师父不愧是师父,连钦犯的赏钱都敢领。”
“有一大笔钱呢。”阿圆高兴道。
想到沈哥哥能领好多银子,她为自己能帮他做一些事感到很满足。
肖梓晴见了,心情复杂。
她这个表妹向来胆小,怎么如今画钦犯画像,居然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萧韫过来的时候,正好阿圆的画像也画好了。
只不过,她把画像递过去后,萧韫对着画像沉默了许久。
阿圆昂着脑袋,神色渐渐紧张。小声问:“是不是画得不太像?”
一旁的谢弘瑜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轻笑出声。
“小姑娘,”他问:“你的丹青之术是你师父教的?”
阿圆脸红,一不小心给师父丢脸了。她不擅丹青,仅有的经验也是平日描花样子时练的。
倒是萧韫莞尔,安抚道:“不会,你画得很好。”
阿圆抿唇,然后认真问:“那这个画像能领到赏银吗?”
“什么”谢弘瑜好奇地问:“什么赏银?”
“沈哥哥说把逃犯画出来,就能去官府领银子呢。”
闻言,谢弘瑜愣了愣,而后忍不住闷笑起来。他一手撑着桌面,肩膀微颤,像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也不知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笑,肖梓晴嫌弃地撇嘴。
那厢,谢弘瑜笑够后,悄悄朝阿圆勾了勾手。
阿圆迟疑了片刻,挪脚过去。
谢弘瑜诱哄道:“小姑娘想不想学作画?”
阿圆茫然了下,点头道:“想是想的,可上哪学?”
“哥哥教你啊。”
萧韫也不知上哪找的这么个可爱的徒弟,搞得谢弘瑜也心痒得很。
他继续低声蛊惑:“哥哥会作画。”
“真的?”
“骗你做甚?卫国公府谢世子可听说?”谢弘瑜指了指自己,一副大灰狼哄小白兔的口吻:“就是我啦。”
顿时,阿圆瞪大眼睛:“原来哥哥就是就是”
她后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萧韫那边收起画卷,冷眼警告谢弘瑜。
“你很闲?”
谢弘瑜扬唇一笑:“近日确实闲。”
他扭头不怕死地问阿圆:“小姑娘可要考虑再拜一个师父?届时哥哥教你作画。”
阿圆看了看谢弘瑜笑得人畜无害的脸,又看了看萧韫,缓缓摇头说:“沈哥哥也会作画的。”
闻言,萧韫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啧”
谢弘瑜遗憾地直起身子,随即见肖梓晴在一旁惊讶的模样,又问:“丫头,想好怎么赔银子了?”
肖梓晴重重地哼了声,别过脸。
午时过后,阿圆跟表姐离开了澜苑,萧韫亲自派人送她们回去。
马车上,阿圆见表姐心不在焉,问:“表姐怎么了?”
“阿圆,原来那人是卫国公府的世子。”
肖梓晴有点愁,她原先还以为是个伯府或侯府的世子呢,毕竟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家表妹能认识个国公府的世子啊。
而且还是卫国公府。
卫国公府是何等人家?那是京城一等一的勋贵世家,百年簪缨,长盛不衰的谢氏大族,其谢氏子弟遍布朝堂上下。
“这可怎么办?”肖梓晴忐忑:“若他真派人去我家要银子,我娘铁定得打死我。”
毕竟那是卫国公,她家可是得罪不起的。若是她娘知道她在卫国公世子的马车上画了只王八,那她接下来可就惨了。
阿圆突然想起一事,然后问:“就是陆亦姗说在她风筝上作画的那个卫国公世子?”
“嗯。”肖梓晴苦大仇深地点头。
“表姐,”阿圆突然同情道:“舅母想必是要打你一顿的。”
顿时,肖梓晴哭丧个脸。
这厢,阿圆离开后,萧韫对着画像看了会,随即把画像递给谢弘瑜。
谢弘瑜了然,接过画像铺在桌上,用镇尺压好。
他是这方面的高手,顺着骨骼结构把原先没画到位的地方,稍稍勾勒了下,李茂彦的面貌便清晰地跃然于纸上。
萧韫扫了眼,目光定住:“原来是他!”
“殿下见过?”
萧韫冷笑。
不仅见过,还极其熟悉。
李茂彦,真名李笙,东宫属官,乃萧韫手下最得力的幕僚之一。难怪对他的行事如此了解,屡次都能破坏他的计划。
竟不想,他早已跟贤贵妃狼狈为奸。
少顷,屋内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谢弘瑜转头一看,萧韫面色阴沉如水,竟不知不觉捏碎了手上的茶杯。
他心下倏地一凛。
四月初一,是慧香书院开堂之日,这天,阿圆由父母亲自送去了书院。
由于慧香书院在皇城东,离城西极远,来回上学都得走上一个时辰,所以褚家夫妻俩决定让阿圆住号舍。
况且阿圆的姐姐在隔壁国子监读书,也是住号舍,想着两姐妹也能互相照应些。
因此,到地方后,阿圆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辞别了父母。
在她母亲的依依不舍中,挥手道:“阿娘,你们回去吧,女儿一定好好读书。”
听见这句好好读书,不知怎的,褚夫人顿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碍事,”褚夫人自知女儿慧根,便安抚说:“也不用累着自己,比平日稍稍努力一点就行。”
“嗯。”阿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呢。
褚家的马车停得远,阿圆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门口,所幸慧香书院都有女掌撰帮着提东西,阿圆这才轻省许多。
但好死不死,阿圆分到的号舍竟在陆亦姗的隔壁。
两人在门口就打了个照面。
陆亦姗表情极冷,不屑地扭头进门。
倒是阿圆诧异——她不是没考中慧香书院么?怎么又来了?
此事,得从前几日说起。
靖海侯求见景王三次,最后一次,总算入得景王的门。
萧韫也不可能真晾着他,毕竟靖海侯这些年都是帮他做事。而且靖海侯还掌握了盐、矿等税收大权,萧韫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总得给几分薄面。
褚家的事,敲山震虎即可,打一巴掌再给颗枣。慧香书院的名额,左右也不过是他随口一句话的事。
于是,便有了今日阿圆跟陆亦姗在号舍门口相遇的一幕。
慧香书院的号舍是单座隔墙的小院,每座小院里两间屋子,每间屋子可住两人。
阿圆来得早,收拾好东西后,其他舍友都还没到,她索性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院里晒太阳嗑瓜子。
却不想,嗑着嗑着,竟听见了自己的八卦。
一墙之隔处
“没想到她居然考中了。”
“天呐,我想到跟她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做同窗,我就浑身不得劲儿。”
“就是,来这读书的都是世家贵女,她那身份呵,想必是咱们书院最低的了吧。”
“她有何资格与我们同坐学堂?”
“对啊,不是听说她学业极差吗?怎么会考中慧香书院?”
“你们说会不会是她考试作弊了?”
“极有可能!”
“天呐,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我就说嘛,这些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有几个干净?可不就是靠那等不入流的手段进来的?”
阿圆一开始还有点懵,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直到有人提:“她姐姐还在国子监读书呢,你们说会不会也是作弊进去的?”
“你们想啊,国子监是何地方?我兄长考了许久都没进去呢,凭什么褚琬就去了?”
“而且”有人酸不溜丢地说:“还攀上了顾丞相的妹妹做手帕交,依我看,她们姐妹俩读书是假,攀附权贵才是真。”
“砰”的一声,小院门口被重重推开。
几个小姑娘望过去,就见阿圆气呼呼地站在门口。
阿圆向来好脾气,旁人欺负自己,她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这些人背地里嚼她姐姐舌根——
这!就!不!能!忍!
阿圆气得浑身发抖,虽然此时见她们人多有点怂,可门都推开了,不打一架说不过去。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胆魄,她吼道:“适才是谁说我姐姐?”
说坏话被人抓包,几个小姑娘都没脸。但也有故作镇定的,扬起脖颈就直言:“就是我说的,你当如何啊呀——”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扯了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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