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总以为时间还有很多,父皇春秋鼎盛,能庇护我长长久久,近来我才知道父皇身体很差了,只怕没有多长时日。”
“九公主!”
盛则宁一惊,险些要环视左右,以免有旁人把这话听了去。
皇帝的身体是好是坏已经是现在所有臣工猜测却不敢肯定之事,九公主就这样直白地告诉她,盛则宁心里砰砰乱跳。
九公主侧过脸来,“盛则宁,我是当你是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的,我五哥如今不能行差踏错一步,要不然就再无翻盘之时。”
皇帝的时日注定了皇子们还能争夺的时限,就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容错。
盛则宁点点头,很快就领悟过来九公主跟她说这番话的意思:“我一定会小心行事,不给瑭王殿下添麻烦。”
说完这句话,两人相顾无言。
都有一种局势催人老的失落。
曾经的她们何曾会这么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到北林行宫的那一刻早就该呼朋唤友,各自玩耍去了。
远处有野兽嚎叫,林间的群鸟振翅高飞,天空乌泱泱的一片,像是一朵快速移动的浓云,遮天蔽日。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狼嚎着实也把盛则宁吓得一个激灵。
秋猎虽为演武,其实也是斗兽。
无论是臣子之间还是皇子之间,都会在这里竞个高低。
联想到如今的局面,就有些类似在狼群之中,狼王老去,年轻的狼要角逐尊位,必然是要厮杀个你死我活。
优胜劣汰,才是生存的法则。
盛则宁越想,心越惊。
这一次皇帝特赦了宸王,不但解除他的禁足,还允许同行秋猎,是否就有了诸如此类的念头。
正胡思乱想中,远处号角声忽然响起。
九公主循着声音望去,忽然道:“因为父皇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所以这次的斗猎比以往都要早。”
盛则宁听见斗猎两个字,心错漏了一拍。
她虽然从没有参与过,但是也听说参与斗猎的人不许带随从,只能带着有限的食物、水,弓箭等武器,长驱直入野林之中,最后以猎得猎物多少、好坏为评估,选出甲乙丙等。
而且斗猎还有一点格外不好,它公然应允抢别人猎物。
所以往年就有郎君为了头名和别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例子,且不在少数。
战场上刀剑无眼,凶险无比,这斗猎场又有何不同?
传闻斗猎其实是大嵩开国皇帝专门立下,以防其子孙后代懦弱无能,毕竟要离开了奴仆与侍卫的簇拥,只身进入遍布野兽的林子是需要十分的勇气以及不凡的武力。
还在发愣之际,盛则宁的手又被九公主拽住。
九公主重振了精神道:“走吧,我们也去瞧瞧,你不是还要给我五哥送平安香囊吗?”
“什么香囊?”
九公主不等盛则宁反应过来,拉着她怕赶不及似得往号角吹响的地方跑去。
等盛则宁好不容易被扯进人群,一眼就看见骑在马上风尘仆仆的封砚,她脑子里空掉的那一片记忆迅速回笼。
平安香囊啊。
那不就是小娘子在情郎要出门远行、或是出征之际赠予的物件,顾名思义,祈求平安归来的信物。
可是别说平安香囊了,盛则宁这次连个能蒙混过关的荷包都没有带。
当她被九公主拉着站到人前,察觉封砚忽然锁到她身上的视线,只觉‘嗡’得一声,脑袋都大了。
九公主次次都陷她于不利的局面!
“五哥,祝你旗开得胜!”九公主饱满感情的声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然后盛则宁就被她一个胳膊肘推了一下,“盛则宁,你还愣着做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盛则宁感觉自己不掏出个什么东西来,他们决计不会轻易放弃看这场热闹。
可是她摸了摸脑袋,又搜了搜袖袋,迷茫无措,在周围的嗤笑中,终于把心一横,摸到了脖颈上,把一直佩戴在身上的平安玉符取了下来,踮起脚小心翼翼地送到封砚的手上。
手里一轻,玉符离开了她。
盛则宁依依不舍,眼圈都憋红了。
“你千万要回来……”
这可是她祖父送给她的念想,她带了十年没有离过身。
封砚握紧这犹带着温热体温的玉符,心弦触动,清冷的眸光刹那柔和了下来。
青脂玉佩他命人修好后其实也一直忐忑,怕盛则宁不肯收下,也怕盛则宁不能明白他的心意。
如今见盛则宁双眸含浅泪,这般担心自己,想必是接受了他的心意。
他面上虽没有明显的动容,可声音却是难得的温和动听,“放心,我必平安归来。”
所有参与斗猎的郎君分散在了十个入口,在号角的令下,策马闯入了密林。
蔚蓝色的天空还有残晖的余影,光线一点点转暗。
来送郎君的小娘子目送心上人消失在树林后,陆陆续续地走了。
盛则宁还捂着胸前失去玉符的地方,怅然若失。
九公主以为盛则宁是在担心封砚的安危,就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放心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凶险,若是遇到了紧急情况,只要放出信号弹,就会有人去相救。”
她手指了指旁边,又用手比划了一个圈,“你看见了吗,这林子其实是碗状的,我们这处是高地,林子深处反而是凹处,若是有人发信号弹,很容易就会看见。”
盛则宁瞟了一眼她指的方向,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九公主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道:“那我先回去了,若是五哥知道你迟迟不走,还在为他祈福,一定会很高兴的,不过等太阳彻底下山了,你还是早一点回行宫吧,天黑了有野兽。”
盛则宁本来想随九公主一道回去,可听完九公主这番话只能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免九公主的一厢情愿落了空。
由于盛则宁从没有向九公主透露过她的心思,所以九公主还当她心系瑭王殿下,矢志不渝呢……
目送九公主走远,盛则宁又看向刚刚被九公主指过的方向。
这个方向,说不定还能看见刚刚钻进林子去的郎君们。
盛则宁并不是有意想看封砚的去向,她只是从没见识过斗猎,所以心底还是有些好奇。
她脚步轻,身型又小,毫不费劲地从盘缠在一起的灌木中钻了过去。
九公主其实也只是胡乱一指,所以盲信了她鬼话的盛则宁往前走了许久也不曾摸到那个所谓的‘碗口’边沿,自然什么也没有瞧见。
眼见天色已经黑得如一团浓墨,盛则宁正打算沿路返还,好巧不巧就听见有人在树后密声商议。
一个声音道:“你确定他们都能碰到瘴果了?”
另一个人不满被质疑,肯定道:“那当然,是我撒的,保证不会有疏漏!”
盛则宁虽不知道瘴果是什么,但是这两人偷偷摸摸,一听就不像是在商量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另一人马上就道:“很好,再等上一刻钟,确保把他们都迷晕了,我们就从这里下去,务必先找到宸王……”
盛则宁连忙捂紧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若不是她身后好巧不巧来了人,她有把握绝对不会给人发现。
但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现下她进退维谷,别无选择之下只能从右下方摸摸索索逃离。
不过她也没有料到,这正是一条下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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